百里之外,一处荒凉贫瘠的乱石山岗。
寒风呜咽,卷起地上的沙尘和枯草,打着旋儿掠过嶙峋的怪石。
一个穿着破旧灰布短褂身材干瘦的少年缩着脖子,狠狠打了个响亮的喷嚏,鼻涕都甩了出来。
“娘的!哪个王八蛋背后念叨老子?冻死爹了!”
他揉着通红的鼻子,骂骂咧咧,声音尖细,正是王猛口中的“刘二狗”。
他脚下,胡乱丢着一卷散发着淡淡腐臭味的破旧草席。
草席边缘,露出一只僵硬青黑指甲缝里塞满污泥的脚。
刘二狗啐了一口唾沫,踢了踢那卷草席,低声咒骂:“王猛你个死鬼,死了还要老子伺候这晦气玩意儿!”
“十块灵石就想买老子卖命?呸!埋了?老子才不费那力气。这鬼地方,狗都不来,扔这儿喂野狗正好!”
他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正琢磨着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响起,仿佛踩着枯叶,又像首接踏在虚空。
刘二狗浑身汗毛瞬间倒竖,猛地转过身,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又带着惊恐的笑容。
一个全身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人影,如同从阴影里析出,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不足三丈处。
兜帽压得很低,完全遮住了面容。
“带来了?”黑袍人的声音嘶哑怪异,听不出男女,也辨不出年纪。
刘二狗吓得一哆嗦,连连点头哈腰:“带来了!带来了!大人您看!”
他连忙弯下腰,手忙脚乱地掀开那卷散发着恶臭的草席。
一具僵硬的男性尸体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
尸体面目青黑,五官扭曲变形,完全看不清原本的容貌。
皮肤呈现出一种混合着深紫、墨绿和死灰色的斑驳,多处溃烂,流淌着黄绿色的脓液,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更诡异的是,这尸体仿佛被某种力量彻底抽干了所有水分和生机,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干瘪萎缩状态,像一截在阴暗潮湿处腐烂了多年的朽木。
黑袍人似乎对此早己司空见惯,他缓步上前,蹲下身,动作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一只指甲尖锐修长如同鸟爪的手,从宽大的黑袍袖口中伸出。
那尖锐的指甲,如同最精密的解剖刀,轻轻在尸体溃烂的手臂皮肤上一划。
嗤啦!
皮肤轻易被划开一道口子,没有多少鲜血流出,只有一股带着甜腥腐败气息的恶臭弥漫开来。
黑袍人伸出另一只手,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挑起一小块暗绿色的的腐肉组织,凑近自己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鼻端,深深嗅了一下。
“唔…”黑袍人发出一声带着一丝满意意味的鼻音,“毒质精纯…阴损入髓…好货色。”
他放下指尖的腐肉,声音依旧嘶哑冰冷,“这毒不一般,卖给五毒教的那帮疯子,怕是能大赚一笔。”
五毒教!
这三个字如同带着无形的寒气,让旁边的刘二狗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脸色更白了。
五毒教,西境第三大势力,第一邪教!
据说其前身,就是那个曾经让整个西境乃闻风丧胆,以毒术冠绝天下的万毒宗。落到他们手里的毒尸,下场绝对比喂野狗凄惨一万倍。
黑袍人不再多言,随手将一个沉甸甸的灰色布袋抛到刘二狗脚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滚吧!”
刘二狗如蒙大赦,捡起布袋甚至来不及掂量一下,逃也似的冲下山岗,很快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黑袍人站起身,宽大的袖袍对着地上的毒尸一卷,一道幽暗的光芒闪过,那具散发着恶臭的尸体便诡异地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他抬头,望向西境的方向,兜帽阴影下似乎闪过一丝幽光,随即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阴影,消失无踪。
西境,毒龙岭。
终年笼罩在灰绿色毒瘴下的山岭,怪石狰狞,草木皆呈现出一种病态的墨绿或紫黑。
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又刺鼻的混合毒气,寻常修士吸入一口,恐怕顷刻间便会化作脓血。
一道踉跄的身影正沿着陡峭崎岖的山道拼命向上奔跑。
他穿着五毒教低级弟子的墨绿色服饰,脸上带着惊恐和焦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几次都差点滑倒滚下山崖。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一声严厉的呵斥在山道拐角处响起。
一个面容阴鸷的青年负手而立,挡在路中间。
他穿着墨绿镶银边的核心弟子服饰,胸口绣着一只狰狞的碧眼毒蝎,正是五毒教主座下三弟子,冯厉辉。
那低级弟子看清来人,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三师兄!小的该死,小的有急事禀报,天大的急事!”
冯厉辉眉头紧锁,眼神冰冷地扫过他:“说!”
低级弟子连滚爬爬地凑到冯厉辉脚边,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又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
冯厉辉那双三角眼猛地睁大,瞳孔深处爆射出难以置信又狂喜的精光。
他一把抓住那弟子的衣领,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当真?消息来源可靠?”
“千真万确!是从尸牙那边传来的,东西己经快到了!”低级弟子被他抓得几乎喘不过气,但还是拼命点头。
“好!好!好!”冯厉辉连道三声好,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你立大功了,回去领赏!此事,绝不可再对第西人提起!否则…”他眼中寒光一闪,杀意凛然。
那弟子吓得浑身一抖,连连赌咒发誓,连滚爬爬地退走了。
冯厉辉捧着那半截断臂,如同捧着稀世珍宝。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仪态,身形化作一道墨绿色的残影,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毒龙岭最高处那座被浓郁毒云笼罩的幽冥殿飞掠而去!
幽冥殿深处,一间弥漫着刺鼻药味和浓郁死气的静室。
静室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墨玉丹炉,炉火幽幽,散发着惨绿色的光芒。
一个穿着绣满奇异毒虫图案黑袍的老者,正疲惫地收回按在丹炉上的手。
他正是五毒教首席毒命师,田文和。
他面前,站着一位面容俊美的中年男子,他便是五毒教教主司空幽。
司空幽一身气息幽深如海,却又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焦虑。
田文和缓缓摇头,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无奈。
“教主,老祖他生机如同风中残烛,本源枯竭,毒火反噬己深入骨髓,老夫倾尽全力,也只能暂时压制,老祖怕是撑不过半年了,还望教主早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