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深处,阴冷刺骨。
王猛如同一滩被抽掉骨头的烂肉,瘫在冰冷的石地上,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涎水和血沫不断从歪斜的嘴角淌下,在污秽的地面晕开一小片暗红。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陈默坐在一张徐福不知从何处搬来的硬木椅上,身体微微前倾,锦袍的阴影笼罩着王猛那张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
徐福垂手侍立在他身后半步,浑浊的老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微光。
“赵昆呢?”陈默的声音不高,甚至没什么起伏。
王猛浑浊的眼珠转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更响的“嗬嗬”声,似乎在挣扎。
他努力想挤出一个谄媚的表情,却只让脸部肌肉更加扭曲,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陈默面无表情,只是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旁边火盆里烧得通红的烙铁上。
烙铁头部狰狞的兽头纹饰在炭火的舔舐下呈现出炽烈的橙红色,散发出灼人的热浪。
徐福无声地动了。
枯瘦的手掌随意一探,那柄烧得滚烫的烙铁便如同被无形之手抓起,稳稳落入他掌中,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烙铁尖距离王猛满是冷汗的脸颊不足三寸,那恐怖的热力几乎要将他脸上的汗毛都烤焦。
“我再问一遍,赵昆,人呢?”
“呃…呃啊…”王猛眼睛惊恐地瞪到极限,瞳孔里只剩下那不断逼近的红色烙铁。
“赵…赵师兄,他出宗做任务…去了!真的!啊——!!!”
“嗤啦——!!!”
王猛的身体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大虾,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砸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他张大了嘴,却因为剧痛和窒息只能发出无声的嘶嚎,眼球暴突,几乎要从眼眶里蹦出来。
徐福面无表情地抬起烙铁,兽头纹饰上沾着黏稠焦黑的皮肉组织,滋滋作响。
王猛肩头留下一个边缘焦黑翻卷的恐怖烙印,周围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泡,惨不忍睹。
“最后一次机会。”
陈默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不带一丝波澜,他朝徐福示意了一下。
那冒着青烟滴淌着滚烫油脂的烙铁,再次悬停在王猛眼前,这一次,对准了他那惊恐万状的眼睛。
极致的恐惧彻底摧毁了王猛的意志防线,他涕泪横流,屎尿失禁,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带着哭腔的嘶喊。
“死…死了!赵师兄他死了!是林风!是林风那杂种干的,他用毒,好邪门的毒!”
死了?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赵昆死了?被“林风”的毒杀死的!这怎么可能?
黑风岭那一战,自己明明在王猛的突袭下当场毙命,哪里有机会下毒?
“毒?”陈默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绷,“什么毒?说清楚!”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王猛疼得浑身筛糠,语无伦次。
“就是那藤蔓,林风那杂种临死前甩出来的藤蔓,扎进了赵师兄的小腿!当时只是剧痛,赵师兄还能断臂反击,可回去的路上就不行了。”
“那毒太邪门了,像是活的一样,钻进血脉里,吸…吸他的精气神!整个人眼睁睁看着就枯了!”
“回到宗门驻地就咽气了,我亲眼看着他从壮年汉子变成一具干尸啊,呜呜呜…”
王猛说到最后,恐惧战胜了剧痛,竟呜呜地哭嚎起来,显然赵昆临死前那恐怖骇人的景象,成了他心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气血枯荣…枯荣…枯荣毒经!
陈默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难道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木属性藤蔓毒术,而是《枯荣毒经》中记载的某种秘法。
自己当时濒死反击,下意识动用的,竟然是这门邪功的力量?
“他的死引起宗门怀疑了吗?”陈默压下翻腾的心绪,声音恢复冰冷。
“没,绝对没有!”王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地喊道。
“黑风岭死个把外门弟子太正常了,赵师兄他死的时候,就我们几个心腹知道!对外都说他和林风接了探查任务,深入险地失踪了。”
“真的!小公子,我发誓!绝对没人怀疑,我处理得很干净。”
“处理得很干净?”
陈默看着王猛冷笑道:“尸体呢?赵昆的尸体,你埋哪儿了?”
王猛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结结巴巴道:“埋…埋了!就在黑风岭外围一个很隐蔽的山坳里,我…我亲手埋的!”
“亲手埋的?”陈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压迫感。
“你确定?埋尸这种事,你王猛会亲自动手?不怕脏了你的手?”
“我…”王猛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眼神慌乱地躲闪,“是…是我让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小师弟去办的,他叫刘二狗,他嘴巴最严,胆子最小。”
“我给了他十块灵石封口,他绝对不敢乱说,尸体肯定埋得妥妥当当。”
陈默心中冷笑。
修仙界,最不值钱的就是承诺,最不可信的,就是所谓“绝对信得过”的人。
他不再看王猛那张涕泪横流的脸,缓缓站起身,背对着他,声音平淡无波。
“福伯,派人去核实一下他说的话。黑风岭,赵昆埋骨地,还有那个叫刘二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公子。”徐福嘶哑地应道。
就在陈默话音落下的瞬间,王猛似乎预感到什么,眼中爆发出最后一丝绝望的求生光芒,嘶声喊道:“小公子!饶命!我什么都说了!我还有用!我……”
噗!
一道细微的轻响,打断了他最后的哀嚎。
徐福枯瘦的食指,如同最锋利的锥子,悄无声息地点在王猛的眉心。
一点灰黑色的死气瞬间没入,王猛那瞳孔中的神采如同被风吹灭的烛火,迅速黯淡,最终彻底凝固。
他张大的嘴巴还保持着呼喊的姿势,身体却彻底软了下去,瘫在冰冷的石地上,再无一丝声息。
眉心处,只有一个细微得几乎看不见的红点,缓缓沁出一滴颜色发暗的血珠。
地牢里,只剩下火盆中木炭燃烧发出的噼啪轻响。
陈默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看着石壁上摇曳的火把光影,仿佛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