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无处不在的冰冷。
墙壁的冰冷透过单薄的病号服渗入皮肤。床沿金属的冰冷硌着尾椎骨。胃袋深处是空乏的冰冷。左臂深处,那几道暗红色的诡异纹路之下,更有一股灼热的、如同岩浆在冰层下奔流的撕裂痛楚,与周遭的寒冷形成刺骨的对比。左膝的刺痛则清晰而尖锐,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像有针在扎。
苏弥蜷缩在布满灰尘的床铺角落,后背紧贴着冰冷坚硬的墙壁。汗水早己干涸,在皮肤上留下粘腻的盐霜和灰尘的污迹。每一次呼吸都小心翼翼,牵动着全身无处不在的酸痛和左臂深处的灼痛。喉咙干涸得如同沙漠,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砂纸摩擦般的痛感。
窗外的铅灰色天空凝固不变,如同巨大的、毫无生气的墓盖,将微弱的光线吝啬地洒入这间充斥着死亡气息的囚笼。病房里一片狼藉,灰尘在惨淡的光线下无声漂浮。靠窗那张床上,那团盖着发黄被子的隆起一片死寂,仿佛昨晚那惊心动魄的袭击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但门口那滩深褐色的、散发着浓烈腥臭的粘稠污渍,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消毒水混合气味,都在无声地宣告着真实。
静卧。
苏弥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对面剥落的灰绿色墙壁上,意识在疲惫的深渊边缘沉浮。左臂的灼痛和左膝的刺痛如同永不疲倦的狱卒,轮番拷打着她的神经。胃里的空虚感早己超越了饥饿,变成一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心悸的“空”。
时间在死寂中缓慢爬行。如同粘稠的沥青。
“哒…哒…哒…”
那稳定、冰冷、如同精准节拍器般的脚步声,再次穿透死寂的走廊,由远及近。
苏弥涣散的目光瞬间凝聚了一丝冰冷。身体本能地绷紧,牵扯着伤处,带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蜷缩的姿态,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护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白色护士服笔挺如刀,帽檐下的脸依旧是毫无表情的石膏面具。灰蓝色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瞬间扫过病房的狼藉,最终精准地落在蜷缩在床角的苏弥身上。
她的目光在苏弥惨白的脸上停留片刻,随即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在苏弥无力垂落的左臂上——那几道暗红色的诡异纹路在昏暗光线下,似乎比之前更加清晰,隐隐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微弱的灼热光泽。
护士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不是关切,而是一种评估精密仪器异常数据的专注与……冰冷的不解?
她没有推车。而是径首走到苏弥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冰冷的阴影,彻底笼罩了她。
“204-2床,苏弥。” 护士的声音平板无波,如同机器读取指令。“状态监测:能量亏损(Severe Depletion),左臂异常能量残留(Unstable),左膝功能性损伤(Moderate)。常规营养补充无效。执行第二阶段能量注入。”
她从腰间那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冰冷的金属托盘。托盘中央,一支灌满了粘稠的、如同融化紫水晶般液体的玻璃注射器,针尖闪烁着不祥的幽光。液体在针管里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冰冷的甜腥气息,与停尸间的腐败气味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
【请信任你的医生。】
【按时用药。】
冰冷的规则如同枷锁,在苏弥昏沉的意识中嗡鸣。
护士拿起注射器,动作精准而稳定。她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弥左臂上那暗红的纹路,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如同科学家面对不可控变量的冰冷探究。
“伸手。” 命令简洁,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苏弥的瞳孔微微收缩。左臂深处的灼痛感似乎被那紫色液体的冰冷甜腥气息刺激得更加活跃。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强烈的排斥感瞬间涌起!她甚至能感觉到意识深处那片沉寂的混沌虚无,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如同沉睡的火山被惊扰。
她没有动。只是将本就蜷缩的身体,极其轻微地向冰冷的墙壁里缩了缩。右手指尖无意识地抠紧了身下粗糙的床单。
护士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灰蓝色的瞳孔如同冰锥,死死钉在苏弥抗拒的姿态上。空气中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
“伸手。” 声音依旧平板,却带上了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这是治疗。抗拒,等同于放弃康复机会。后果自负。”
【核心规则4:请信任你的医生。】
猩红的警告如同滴血的文字,在苏弥意识中闪烁。
苏弥的呼吸变得极其艰难。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冰冷的威压和那紫色液体的甜腥气息。身体在恐惧和规则的双重压迫下微微颤抖。左臂的灼痛和左膝的刺痛更加清晰。
护士没有等待。戴着橡胶手套的手如同冰冷的铁钳,再次探出!目标精准地抓向苏弥无力垂落的左臂手腕!
就在那橡胶手套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
苏弥猛地抬起了右手!
不是攻击!不是格挡!
而是如同最后的、绝望的防御,死死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护在了自己左臂那几道暗红色的纹路上方!五指张开,手背向外,形成一个脆弱而决绝的屏障!
护士的动作瞬间僵住!
那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距离苏弥护在左臂上的右手手背,只有不到一寸!灰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苏弥那只护着左臂的手,眼神中第一次清晰地爆发出一种冰冷的、被蝼蚁违逆的暴怒!那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风暴,几乎要将苏弥冻结、碾碎!
“你——敢——抗——拒——?!” 护士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不再是平板无波,而是如同金属摩擦骨头般尖锐、扭曲!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不容亵渎的权威!
整个病房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靠窗那张床上死寂的隆起,似乎也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苏弥护着左臂的右手剧烈地颤抖着,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她死死咬着下唇,一丝鲜血从齿缝中渗出。布满血丝的眼睛迎向护士那暴怒的冰蓝色目光,里面没有恐惧,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的、近乎凝固的绝望和……一丝被逼到绝境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