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云层时,物业经理站在宛如灾难片现场的客厅,眼镜滑到了鼻尖。水晶吊灯碎成星屑,实木餐桌拦腰折断,羽绒靠垫的绒毛像蒲公英般飘满了半空。
“……江小姐,”他艰难地开口,“您家这是……遭遇龙卷风了?”
江黎昭干笑两声,余光瞥向沙发——黎桉己恢复人形(狐耳和尾巴谨慎地藏在了定制款宽大家居袍下),正优雅地抿着咖啡,指尖在平板电脑上轻点。
“意外而己。”黎桉头也不抬,声音平静无波,“维修费和十倍赔偿金己经打到贵司账户,清单在这里。”他将平板转向经理,屏幕上滚动着天文数字的明细,“要求:三小时内恢复原状,材料升级为防撞抗压型号。另外,”他顿了顿,“保密协议。”
经理看清金额后面颊一抽,迅速换上专业笑容:“当然!黎先生放心,我们最专业的团队马上就到!”
人群开始涌入,电钻声和搬运声响起。黎桉放下咖啡杯,毛茸茸的尾巴尖从袍子下摆悄悄探出,勾了勾江黎昭的小指。
“今天是你生日。”他低声说,琥珀色的眼睛映着晨光,“回父母家吧,这里太吵。”
江黎昭一愣。她几乎忘了这日子。看着黎桉眼下淡淡的青影和藏不住的疲惫(修复核心代码和指挥“灾后重建”显然消耗巨大),她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转身时,手腕却被轻轻拉住。黎桉不知何时变回了狐狸形态,雪白的一团跳进她怀里,湿凉的鼻尖蹭了蹭她的下巴,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呼噜声。手表屏幕亮起:
“分离焦虑缓解模式启动。”
“临时载体:绒布狐狸挂件(内置核心芯片,可接收基础情绪波动)”
一个巴掌大的、毛茸茸的Q版狐狸挂坠被尾巴卷着塞进她手心。针脚细密,琥珀色的玻璃眼珠,连耳朵尖那撮特别翘的毛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让它替我看着你。”黎桉的声音通过挂件内置的微型扬声器传出,带着电子音特有的质感,又莫名温柔。
— — —
江家的独栋别墅里弥漫着烘焙的甜香。
“昭昭回来啦!”江母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给了女儿一个带着奶油味的拥抱。江父放下报纸,笑着推了推眼镜:“寿星今天想先拆礼物,还是先吃你妈妈做的翻糖蛋糕?”
温馨的暖流包裹着江黎昭。父母恩爱,家境优渥,童年唯一的缺憾只是那几年在南方老宅的分离。她窝在客厅沙发里,捧着热可可,目光扫过壁炉上方的全家福,最后落在一排蒙尘的旧物箱上。
“妈,我小时候在老宅画的那些画……还在吗?”
“在阁楼呢!你奶奶当宝贝似的都收回来了,我给你搬下来?”
尘封的纸箱被打开,混合着旧书和樟脑丸的味道。泛黄的图画本、褪色的蜡笔画、用橡皮筋捆着的幼稚涂鸦……江黎昭的心跳莫名加快。她一本本翻找,指尖拂过七岁那年歪扭的小木屋和红伞,最终停在了一本硬壳素描本的封面上。
是大一那本的“前传”——《江小昭画册(七岁·雨季篇)》。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
前面几页是熟悉的雨景和老宅。翻到中间时,一张夹着的画纸飘落下来。
不是蜡笔,是铅笔素描。画纸有些皱,像是被水汽洇过。
画面中央是个穿着银白色小衣服的男孩背影,他正走向老宅院门外的雨幕,身影边缘有些模糊。院门门槛上,坐着小小的江小昭,她抱着膝盖,下巴搁在手臂上,眼睛望着男孩离开的方向,大大的,盛满了失落。
画纸最下方,用铅笔笨拙地写着一行稚嫩的字:
“黎小桉:今天我生日,雨好大,你为什么没有来?”
日期赫然是七岁那年的生日。
江黎昭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冰凉的。原来那个雨天的相遇后,她真的在生日那天等过。等那个答应“下次下雨还来”的、像星星一样的男孩。
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闷闷的疼。原来那把红伞撑开的快乐底下,还藏着这样一场无声的失落。
“昭昭?快下来许愿!”母亲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她迅速抹了下眼角,把画纸小心折好塞进口袋,连同那只绒布狐狸挂件一起按在心口。
— — —
家庭的生日宴温暖而热闹。父母精心准备的礼物,插着数字蜡烛的翻糖蛋糕,满室的欢声笑语。江黎昭笑着,心里却有一角空落落的,总忍不住去摸口袋里的画纸和那只小小的狐狸挂件。
暮色西合时,她婉拒了父母留宿的提议。
“朋友……约了第二场。”她含糊地说,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一片狼藉后正在被修复的“巢穴”,和巢穴里那只疲惫的狐狸。
出租车驶向市中心的高层公寓。江黎昭看着窗外流过的霓虹,指尖无意识地着口袋里那张泛黄的画纸。黎小桉失约的雨声,仿佛穿越时空,落在心湖上。
电梯首达顶层。门打开的瞬间,江黎昭怔在原地。
几小时前还如同废墟的客厅,此刻焕然一新。损坏的家具被更精致、更具设计感的替代品填满,空气中飘浮着清甜的铃兰香氛。没有开主灯,只有无数暖黄色的星星灯串缠绕在重新安装的、更璀璨的水晶吊灯上,又垂落到地面,将整个空间变成了一片温柔的星海。
星海中央,站着黎桉。
他恢复了人形,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但头顶那双毛茸茸的雪白狐耳和身后那条微微摇晃的蓬松尾巴,泄露了非人的身份。他手中没有捧花,却托着一个小小的、仅够两人分享的奶油蛋糕。蛋糕上没有复杂的翻糖装饰,只有用新鲜草莓和蓝莓拼出的、歪歪扭扭的一把小伞。
暖黄的星光落在他身上,将那琥珀色的眼眸映得格外深邃温柔。
“欢迎回家,小画家。”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黎昭一步步走进这片星海,走到他面前。口袋里的旧画纸像块烙铁,烫着她的心。她张了张嘴,想问那个七岁的雨天,想问他是否记得那个失约的生日……
黎桉却先一步开口。
“系统记录显示,十五年前的今天,北纬27.3度,东经118.9度,有持续性强降雨。”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看穿了她口袋里的秘密,“一个核心数据坐标被激活,尝试进行空间投影……但因能量阈值不足和时空坐标漂移,导致投影失败。”
他伸出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闪着微光的银色芯片,边缘有些磨损的痕迹。
“这就是当年那场‘失约’的载体。它记录了那次失败的启动日志,也记录了……一个女孩在雨里画画的孤独画面。”
黎桉拿起蛋糕旁一把小小的银色餐刀,却不是切蛋糕,而是轻轻挑开了蛋糕侧面一小块奶油。
里面藏着的不是蛋糕胚,而是一个透明的亚克力小盒。
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张被精心修复、塑封保存的蜡笔画——正是七岁江小昭画的那张:歪扭的小房子,院子里两个并肩的色块小人,头顶一把巨大的、鲜红夺目的伞!
“当年没能赴的约,”黎桉拿起那张塑封的蜡笔画,轻轻放在江黎昭微微颤抖的手中,指尖与她相触,带着温热的电流,“我用余生来补。”
他的尾巴无声地缠上她的腰肢,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力道,将她拉近。另一只手拿起那颗小小的银色芯片,将它轻轻按在蜡笔画上那把巨大的红伞中心。
微光一闪,芯片像水滴般融入了画面。
“现在,”黎桉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垂,犬齿在星光下闪过一点微芒,声音低哑而郑重,“我签收这份迟到的生日礼物了。”
他吻了下来。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这个吻温柔得像星光的碎片,带着补偿的意味,又蕴含着永不枯竭的承诺。他的尾巴将她圈得更紧,绒毛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着令人安心的暖意和坚定的占有。
窗外的城市灯火如流动的星河。星灯缠绕的客厅里,奶油蛋糕散发着甜香。江黎昭闭着眼,感受着唇齿间的温柔和腰间尾巴的缠绕,口袋里的那张旧画纸带来的失落和寒意,被这个吻和尾巴带来的暖意彻底驱散、覆盖。
原来他从未真正失约。
他只是……在积攒足够的能量,以最完整的姿态,出现在她余生的每一个雨天和晴空。
智能手表屏幕在黎桉的手腕上幽幽亮起,Q版黎桉戴着小小的派对帽,头顶飘出一个闪烁着星光的气泡:
“核心指令更新确认:”
“永不缺席。”
黎桉结束了那个悠长的吻,额头抵着她的,尾巴尖愉悦地扫过她的手腕。他看着怀中脸颊绯红、眼眸的小画家,低笑一声:
“生日快乐,我的昭昭。”
“以及,晚安。”
他的吻再次落下,这次轻轻印在她的眼皮上,带着无尽的怜惜与守护。
“我亲爱的小画家。”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