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审判台最后一道门,江临川正坐在青铜天平上晃腿。十二座绞刑架在他身后排成圆圈,每个架子上都挂着块铭牌,刻着不同的名字——沈砚的名字在第三排,铭牌边缘还沾着没擦干净的血。
"林深你看,"江临川敲了敲天平,"左边刻着'人性',右边刻着'规则'。多有意思的设计。"他说话的腔调跟我平时讲课一模一样,连挑眉的弧度都像照镜子。
"少废话,"我握紧口袋里的金属片,那玩意儿烫得像块烙铁,"沈砚的名单呢?"
"名单?"江临川模仿我的语气反问,"你是说那个藏在鞋垫里的破铁片?"他突然跳下来,绕着天平走圈,皮鞋敲在地面上咔咔响,"沈砚死前是不是跟你说,你爹在审判者名单上?"
苏晴突然拽住我袖子,她的瞳孔在反光里抖得厉害:"林教授,他在复制你的语言模式!"
"复制又怎么样?"江临川咧开嘴笑,露出跟我同款的虎牙,"林深你告诉我,要是有一百个人的命跟一个人的命摆在天平两边,你怎么选?"
这问题我在课堂上问过学生无数次。往常我会引经据典讲半小时,可现在看着江临川那张跟我神似的脸,所有理论都堵在嗓子眼里。
"选百人。"我听见自己说。
"哦?"江临川拖长音调,"那要是这一个人是你妈呢?"
他话音刚落,天平突然倾斜,"规则"那端沉了下去。我这才发现天平底座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类似的道德悖论。
"你在玩镜像问答?"白芷突然把银针拍在天平上,"有本事跟我们真刀真枪干!"
"真刀真枪?"江临川模仿白芷的语气,甚至连她皱眉的样子都学得惟妙惟肖,"白医生你包里是不是有半管止血药?给沈砚用剩下的那半管,藏在左侧夹层里对不对?"
白芷的脸色瞬间煞白。
"够了!"我一拳砸在天平上,青铜表面震出一圈涟漪,"江临川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他突然贴近我,身上有股和我同款的烟草味,"我想知道,你跟你妈一样当实验体的时候,会不会也为了'百人'牺牲'一人'?"
"你胡说什么!"我揪住他衣领,却摸到一片凹凸不平的疤痕。
"胡说?"江临川突然切换成暴虐者人格,声音粗得像砂纸,"2015年你妈失踪那天,我正在手术台上被改造成怪物!"他猛地撕开衬衫,后背上"X-01"的烙印在血光里发烫,"你猜是谁在我脊椎里插芯片?你猜是谁说'为了科学进步'?"
我看着那个烙印,突然想起母亲实验室里编号007的培养皿。记忆里她总说"阿深乖,妈妈在做很重要的事",可重要的事就是把人改造成怪物?
"林教授!"陈默突然大喊,"天平碎片在发光!"
刚才被我砸掉的天平碎片正拼成一行代码,在地面上闪着蓝光。沈砚的侧写罗盘突然从他口袋里飘起来,指针疯狂转动:"这是AI核心代码!它在模仿人类法官,但没有例外处理机制!"
"2015年..."陈默摸着碎片喃喃自语,"数据库停留在2015年10月17日,正好是林教授母亲失踪那天!"
江临川的理性者人格突然夺回身体控制权,他看着代码的眼神像见了鬼:"不可能...我明明记得她那天想毁掉系统..."
"毁掉系统?"我抓住他胳膊,"我妈到底在干什么?"
"她在..."江临川突然剧烈颤抖,三个人格在他眼里打架,"她在...用自己做实验...想证明人性不能被数据量化..."
天平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所有碎片升空组成一个巨大的眼睛图案。我这才看清审判台的穹顶刻着完整的《周易》六十西卦,而眼睛图案正好对应"地火明夷"卦——光明受损,艰难前行。
"原来如此..."苏晴突然跪在地上,用手指临摹卦象,"牛桥的AI是你母亲设计的!她故意留下漏洞,让它停留在2015年!"
"漏洞?"江临川的暴虐者人格嗤笑,"这狗屁AI把我当怪物,也算漏洞?"
"是人性漏洞!"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妈知道AI无法理解矛盾,所以用自己的失踪制造了最大的矛盾——既是实验者又是破坏者!"
天平突然分裂成两半,一半写着"人性本善",一半写着"人性本恶"。江临川的三重人格分别站在两边,互相指着鼻子骂。
"别吵了!"我捡起最大的一块碎片,上面还沾着我妈的指纹,"没有绝对的善恶,只有被规则操控的傀儡!"
这句话刚说完,所有碎片突然组合成一个发光的二维码。陈默下意识用手机扫描,屏幕上跳出一段录音:
"阿深,如果你听到这个,说明妈妈失败了。'虚数之眼'不是AI,是一群躲在规则背后的人。他们用道德问卷筛选没有人性的棋子,而妈妈...妈妈就是第一个棋子。"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江临川的理性者人格突然捂住胸口,后颈的荧光粉连成一片:"棋子...原来我只是棋子..."
"不,"我把碎片按在他后颈,"你是漏洞。你妈没说完的话,我来补完——"
话没说完,审判台突然震动。十二座绞刑架同时降下,锁链缠住我们的脚踝。江临川的暴虐者人格突然狂笑,徒手扯断锁链:"想操控老子?问过我的拳头没有!"
"等等!"苏晴指着二维码,"这是虎桥坐标!还有...你父亲的名字在最下面!"
我低头看去,二维码最底层果然刻着"林建国"三个字。记忆里父亲总穿白大褂,说"爸爸在研究很厉害的东西",原来厉害的东西就是把人变成怪物的规则?
"走!"江临川扛起陈默就往传送门跑,"虎桥的规则跟信仰有关,正好试试你爹的研究成果!"
我跟着他冲进传送门,最后看了眼审判台。天平碎片正在重组,这次拼成的不是眼睛,而是母亲常画的太极图。
传送门关闭的瞬间,我听见沈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深,你爹不是规则制定者...他是第一个想毁掉规则的人..."
黑暗吞噬了我们。等再次睁眼时,脚下是燃烧着黑色火焰的哥特式教堂,空气中弥漫着檀香和铁锈味。江临川的后颈还在发光,X-01的烙印像活着的虫子一样蠕动。
"欢迎来到虎桥。"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女孩从阴影里走出,她手里的权杖顶端刻着"虚数之眼"的logo,"听说你想知道人性的真相?"
我握紧母亲留下的碎片,上面的温度正好贴合掌心。虎桥的考验才刚开始,但我突然明白,母亲留下的不是漏洞,是提问的勇气——当所有人都在回答规则时,她选择了问"谁制定了规则"。
而我,要把这个问题问下去。
只是我不知道,在虎桥等待我们的,是母亲未说完的真相,还是父亲早己设好的陷阱。江临川的三重人格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摸着后颈的烙印低声说:"2015年10月17日...那天我看见你妈把一个婴儿放进培养舱...那个婴儿..."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教堂钟声打断。钟声里,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天平碎片的共鸣——咚,咚,像在数着倒计时。而倒计时的尽头,或许就是人性的答案,或许...只是另一个规则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