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黄昏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泥泞不堪的巷道上，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扭曲、破碎，像垂死挣扎的幻影。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烟、腐烂垃圾和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血的味道。

陈默蜷缩在堆满废弃油桶的角落，雨水混合着额角淌下的温热液体，模糊了他的视线。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巷口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声低沉的咒骂，手电筒的光柱在雨幕中胡乱扫射。

“妈的，跑不远！分头找！老大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脚步声渐渐远去，陈默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懈一丝。他费力地抬起手，抹去糊住眼睛的血水，冰冷的雨水让他混沌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他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污泥和暗红血迹的双手，微微颤抖。就在几个小时前，这双手还握着方向盘，载着他相依为命的兄弟阿飞，驶向一个看似寻常的夜晚。

“默哥，这次成了，咱们就能翻身了！”阿飞的声音带着兴奋和憧憬，在狭小的车厢里回荡。

陈默只是沉默地开着车，后视镜里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眼神深处藏着化不开的阴郁。他叫陈默，人如其名，沉默寡言。在这座被称为“罪恶之城”的滨海都市底层挣扎了十年，他早己学会把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十年前那场突如其来的灭门惨案，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刻在他灵魂深处，也把他推入了这泥沼般的江湖。他加入“义安社”，从最底层的马仔做起，不是为了出人头地，只是为了活下去，为了等待一个渺茫的机会。

车子驶入南港码头废弃的十二号仓库区。约定的时间是午夜十二点。交易对象是“和胜堂”的人，一批价值不菲的走私货。这本是堂主交给他的“肥差”，是信任，也是考验。

仓库里弥漫着浓重的海腥味和铁锈味。巨大的集装箱像沉默的怪兽，投下浓重的阴影。阿飞紧张地搓着手，低声问：“默哥，他们不会耍花样吧？”

陈默没说话，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空旷的仓库。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后腰别着的家伙。

突然，刺眼的车灯毫无征兆地从仓库入口处亮起，几辆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冲了进来，急刹停下。车门猛地打开，跳下十几个手持砍刀、铁棍的彪形大汉，为首一人，光头，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正是“和胜堂”出了名的狠角色——“刀疤强”！

“操！有埋伏！”阿飞脸色煞白，失声叫道。

陈默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交易，是陷阱！他猛地将阿飞推向旁边的集装箱缝隙，同时拔枪怒吼：“跑！”

枪声几乎在同时响起！子弹打在集装箱上，溅起刺目的火花。陈默就地翻滚，躲开扫射，抬手还击。混乱的枪声、喊杀声、金属碰撞声瞬间撕裂了仓库的死寂。

“陈默！你他妈敢黑吃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刀疤强狞笑着，指挥手下包抄过来。

陈默背靠冰冷的集装箱，一边开枪压制，一边寻找退路。他身手极好，枪法也准，但对方人数太多，火力凶猛。阿飞在混乱中被流弹击中大腿，惨叫着倒地。

“阿飞！”陈默目眦欲裂，想冲过去救人，却被密集的子弹逼退。

“别管我！默哥快走！”阿飞嘶吼着，抓起掉在地上的铁棍，挣扎着想爬起来。

刀疤强的手下己经围了上来。陈默知道，再不走，两个人都得死在这里。他牙关几乎咬碎，最后看了一眼被围住的阿飞，猛地转身，撞开仓库侧面一扇锈蚀的铁门，冲入外面瓢泼的雨夜之中。

身后传来阿飞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即被雨声和追兵的怒骂淹没。

陈默在迷宫般的废弃仓库区亡命奔逃，子弹在耳边呼啸而过。他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利用集装箱和杂物躲避，但肋下还是被一颗子弹擦过，火辣辣地疼。最终，他跳入一条恶臭的排污渠，借着黑暗和暴雨的掩护，才暂时甩掉了追兵。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身体，却冲不散心头的怒火和刻骨的恨意。他靠在油桶上，大口喘息，雨水顺着湿透的头发流下，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为什么？堂主为什么要出卖他？义安社和和胜堂不是一首井水不犯河水吗？刀疤强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黑吃黑”？他陈默连货的影子都没见到！

他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个被雨水浸透的黑色U盘。这是阿飞在混乱中拼死塞给他的，上面还沾着阿飞的血。阿飞最后嘶喊的话在他耳边回响：“默哥…东西…在码头…老地方…小心…小心…”

老地方？是哪里？这U盘里又是什么？

陈默死死攥紧U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冰冷的雨水让他浑身发抖，但胸腔里却燃烧着一团复仇的火焰，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烈。阿飞的死，自己的伤，还有十年前的血债……所有的账，都必须算清楚！

他抬起头，透过迷蒙的雨幕，望向城市中心那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那里是天堂，也是地狱。他原本只想在夹缝中生存，寻找真相。但现在，退路己被斩断。要么在泥泞中腐烂，要么，就用血与火，在这黑暗的江湖里，杀出一条生路！

巷口再次传来脚步声，比刚才更近。陈默眼神一厉，像一头受伤的孤狼，悄无声息地融入更深的黑暗之中。血色黄昏，只是开始。他的复仇之路，注定要用更多的鲜血来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