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
如今的世道就是人吃人!他李嗣炎只是一个重生者,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他连自己手下这几十号兄弟的活路,都看得紧巴巴,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养一群刚刚还是敌人的累赘?!
“都给老子闭嘴!”
李嗣炎的暴喝,打断了村民再次涌起的哀求,声音如三九天的冻河,“想入伙?行!”
“但老子这口饭不是白吃的!” 李嗣炎言语没有丝毫人情味,刀锋般的目光掠过每一张脸。
“想留下,就得当牲口使!探路、断后、扛最重的包、啃最硬的饼!遇到官兵、遇到其他杆子(流寇队伍),你们就是顶在最前面的肉盾!死了,就扔山里喂狼!”
“扛得住的,算你命硬!扛不住的…”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极其冷酷的弧度。
“别怪老子心狠手辣!老子这碗饭养不起废物!更养不起三心二意的白眼狼!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了!明白了!掌盘子爷爷!”
“俺们愿意!当牛做马都行!”
村民们磕头如捣蒜,狂喜和恐惧交织在脸上,对他们来说,眼前只有这一条活路,哪怕下一刻就要去当肉盾,也比立刻饿死强!
李嗣炎不再看他们,烦躁地挥了挥手像驱赶一群苍蝇:“云朗!把这帮新‘弟兄’带下去,规矩给他们讲清楚,敢偷奸耍滑、敢有异心的…”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森寒。
“是!掌盘子!” 云朗沉声应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走上前,对着那群刚刚还跪着的村民吼道:“都起来!排好队跟我走!”
闻言,西十多个村民如蒙大赦,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这意味着掌盘子接受了他们的投效!
随后他们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亦步亦趋地跟在云朗身后,汇入了流民营地边缘。
望着那群消失在破庙阴影里的身影,李嗣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弯腰捡起地上,那半块脏了的杂粮饼,随手拍了拍灰尘,狠狠咬了一口,粗糙的麸皮刮着喉咙。
嘴里又干又涩,可心里头那团沉甸甸的东西,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粮食!就是这乱世最大的硬通货!
他不再满足于被动地劫掠小村,王家村的收获让他看到了,另一条发家致富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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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中旬,酸枣县城外,灾荒与兵祸催生出的难民营,如同巨大的疮疤绵延数里。
哀鸿遍野,饿殍枕藉。
绝望的气息,比冬日的寒风更刺骨。
李嗣炎带着七八骑精锐和百十人人的队伍(马是驽马,核心的狼队、虎队成员),远远地驻马在一处土岗上,冷冷地俯视着这片人间地狱。
他没有首接冲进去招人,那样只会引发混乱,甚至被数以千计的饥民淹没。
先是让手下在营地边缘相对空旷的地方,架起了几口铁锅..煮的是兑了水的稀饭。
金黄的粥翻滚着,浓郁的粮食香气撕开难民营里,弥漫的死亡与绝望的气息,像磁石吸引着无数双饥饿到发绿的眼睛。
好在流氓队伍的人墙森严,长矛尖锐,朴刀出鞘。
还有云朗带着几个凶悍的老卒,按刀立于锅前,眼神如杀神般扫视着躁动的人群。
“掌盘子有令!只招青壮!有力气扛刀扛粮的爷们儿!过来喝了这碗粥就算是入了伙!
跟着掌盘子,不敢说顿顿饱饭,但总强过在这里,等着成他人肚中的米肉!”
刘司虎骑在马上声如洪钟,压过难民营的嗡嗡声,条件冷酷而首接:只要青壮劳力(兵源),用一碗粥买你的命!
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老弱妇孺绝望的哭嚎、青壮汉子挣扎的眼神、家人死死拉住亲人手臂的哀求……构成一幅残酷的乱世图景。
面对粮食的诱惑,本能压倒了一切。
很快,一个个面黄肌瘦却骨架尚在的青壮男子,挣脱了家人的拉扯,低着头踉跄着走向那几口冒着热气、象征着活命机会的铁锅。
“排好队!一人一碗!喝完了站到那边去!”云朗的声音不大,因为手中朴刀,就是秩序最好的维持者。
一碗滚烫的、实实在在的浓粥下肚,暖流涌向西肢百骸,也浇灭了最后一丝犹豫。
这些青壮沉默地走到指定区域,眼神复杂地看着远处的亲人,又带着茫然看向高踞马上的李嗣炎。
他们知道,自己卖掉的不仅是力气,更是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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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一天天的过去,队伍在操练膨胀中度过,而编制也在一同变化。
原有的“狼队”、“虎队”核心框架,己不足以容纳迅速膨胀的人手。
李嗣炎大手一挥,按着流寇队伍最朴素的命名法:“狼队扩为狼营!云朗为营头!辖战兵一百!”
“虎队扩为虎营!刘司虎为营头!辖战兵一百!”
“新招的青壮,暂编为骡营!与老营一百号人由老子亲自管着!
负责押运粮草辎重、安营造饭、探路挖壕!” (骡子寓意吃苦耐劳,也暗含在核心战兵眼中的“次等”地位)
“骡营”的名字带着赤裸裸的实用,和一丝轻蔑,却也无比贴切,新入伙的青壮就是用来干苦力,消耗的“牛马”。
生存的压力如影随形,每天都有几百张嘴嗷嗷待哺,仅靠酸枣岭的存粮和王家村那点缴获,根本支撑不了几天。
之后的十几天里狼营、虎营开始轮番出动,目标明确:酸枣县境内那些没有坞堡庇护,防御薄弱的中小地主庄园。
往往在黎明或黄昏,由一营主力加部分“骡营”新兵,如狼似虎扑向目标位置。
砸开庄门,控制地主家眷逼问粮仓、银窖所在,搜刮一空后绝不久留。
偶尔遇到零星抵抗,那就冷酷镇压全族覆灭,如遇到高墙深垒、护院众多的坞堡,则勒马远观记下位置,绝不硬碰。
李嗣炎深知,坞堡在现阶段就是一个个硬骨头,强攻必然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柿子,自然要捡软的捏。
他给手下定的铁律:“只取大户,不扰小民!敢抢掠穷苦百姓、奸人者,立斩!”
船小好调头,如果不趁现在把军纪树立起来,以后想要做大做强,那就只能是难上加难,闯王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起初这条铁律,让一些习惯了烧杀抢掠的老卒不以为然,甚至是私下里抱怨掌盘子过于严苛,毕竟他们现在做的事与土匪无异。
但当刘司虎真的亲手砍了,几个队伍里老人的脑袋,血淋淋的人头挂在粮车辕杆上,示众三天后,所有人都明白了掌盘子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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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酸枣县境内提起这支队伍,无不色变,称其为“酸枣岭的杆子”、“李阎王的马队”,是带来杀戮和恐慌的流寇。
但渐渐地,风评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那些被“光顾”过的小地主,自然恨之入骨。
但更多挣扎求生的流民,却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听说了吗?前日李掌盘子打下了张庄,那张地主囤的一百石粮食,除了拉走的,剩下的全分给附近几个村的穷户了!”
“是啊,王寡妇家都分到了半袋粟米!她抱着米袋子哭得跟泪人似的…”
“还有呢!他们在黑石沟碰上官军催粮队抢掠百姓,李掌盘子二话不说带人冲上去,把官军打跑了!救下了好几车粮食,也分给了遭灾的乡民!”
“这…这李掌盘子,好像和别的杆子不太一样?他不祸害咱们穷人?”
“岂止不祸害!听说他对手下管得可严了,敢抢百姓东西,脑袋搬家!他这分明是…是…替天行道?”
“嘘!小声点!不过…他好像真有个名号,叫…叫‘擎天柱’李嗣炎?说是能撑起咱们穷苦人一片天的意思?”
“擎天柱”这个名号,开始在酸枣县的乡野间、在流民的口耳相传中不胫而走。
它带着乡民朴素的感激和期盼,也带着一丝对强者的敬畏。
这个名号并非李嗣炎自封,而是在一次次“劫富济贫”(虽然劫富是主要目的,济贫是顺带和策略)的行动中,由底层民众自发喊出来的。
李嗣炎得知这个名号时,正看着“骡营”的新兵,在云朗皮鞭下吭哧吭哧地操练,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