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的话让所有人心头都悬了起来。祁明辉嘴角那点得意的弧度还没完全展开，就僵在了那里，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不过呢”后面绝对没好话！
顾远没看祁明辉瞬间阴晴不定的脸，反而将那两张纸像是扔垃圾一样，随手递回给了祁明辉身边那个表情错愕的女秘书。动作轻松得像是在归还一张餐厅小票，完全没把那份“重磅投名状”放在眼里。
祁明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住顾远，像是要在他脸上剜出个洞来：“顾总这‘不过’……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远航’还指望着里面那个……”他眼神极其轻蔑地扫了一眼地上那滩如同烂泥的祁琛，“……指望一个连自己老婆孩子都差点害死、欠了一屁股烂账的疯子，来给你们当‘稳定’的合作伙伴？！”他故意把“疯子”两个字咬得很重，就是要彻底把祁琛踩进泥里。
“祁董想清理门户，心情我能理解。”顾远的声音像冬天的西伯利亚冷空气，不带一丝感情，“但‘远航’挑选合作方，看的是清白干净，靠的是真本事，不是急着给自己披上新皮的投机者。”
顾远的眼睛很沉，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你拿过来的这些‘料’，”他下巴朝那两张纸的方向点了点，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是想告诉我，祁琛干这些龌龊事，你祁明辉，祁氏大半个掌舵的二叔，事先完全不知情？一点儿风声没听到？就在几天前招标会上那场闹剧之后，祁氏股价暴跌，‘远航’项目被质疑的时候，你们内部审计还风平浪静，偏偏现在火烧眉毛要清算他时，你就‘恰好’拿到了这么齐全、指向这么明确的证据？祁董，你这证据来的时机，是不是也太过‘巧合’了点？”
这几句话，像是一盆带着冰碴子的水，兜头浇在了祁明辉头上！他那张向来维持着上位者威压的脸，第一次因为被当众点破心思而涨红起来！顾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你祁明辉恐怕早就知道祁琛在挖自家墙脚，甚至可能默许或利用，就等着祁琛玩脱了惹出大祸的时候，你再跳出来扮演力挽狂澜、清理门户的白脸！你根本不在乎祁氏会不会受损，只在乎能不能趁机把权柄牢牢抓在自己手里！
“你……你血口喷人！”祁明辉气得声音都变了调，指着顾远的手指都在哆嗦，“我祁明辉行的正坐的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坐视他损害公司利益！”
“行得正坐得首？”顾远嘴角那抹讽刺的弧度更明显了，“那你告诉我，林秘书，”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正被秦朗如铁塔般挡着、面无人色的林薇，声音如同带着钩子的锁链，“你手机里，有没有一条上周末深夜，发给某个特定邮箱的加密汇报？汇报的内容，是你亲爱的‘大老板’，让你想办法给‘远航’合作项目里的第三方质检报告……‘动点小手术’，好找借口拖延甚至压价？”
林薇的瞳孔骤然紧缩成了针尖！仿佛见了鬼一般猛地抬头看向顾远，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那瞬间惨白如纸、惊骇欲绝的表情，己经无声地出卖了一切！
秦朗那只按在西装内兜上的手，又往里压了压。那个凸起的方形轮廓，此刻在林薇眼中无异于索命的符咒！她浑身冰凉，牙齿都在打颤，巨大的恐惧像冰水一样淹没了她——顾远什么都知道！他连具体的时间、汇报方式、内容都一清二楚！她完了！
顾远不再看林薇，冰冷的目光重新落回面如土色的祁明辉身上：“祁董手下的‘得力助手’配合自家侄子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挖的还是你口口声声要守护的‘祁氏’的墙角，这损公肥私的帽子……似乎也不光是祁琛一个人戴得稳当吧？这算不算也是一种‘默许’？”
祁明辉被噎得差点背过气去！胸膛剧烈起伏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精彩至极！
就在这时——
滋啦——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电子音，从阮软ICU门旁墙壁上的内部通讯器传了出来，紧接着是张医生疲惫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欣喜声音：
“顾先生！好消息！阮小姐她……她刚刚再次睁眼了！意识清楚了些！虽然很虚弱，但能认出苏小姐了！对简单指令有反应！血检报告也出来了，DIC的各项危险指标在稳步下降，凝血功能在恢复！最凶险的坎儿……过去了！她撑过来了！！”
轰！
这道如同天籁的声音，瞬间冲散了走廊里弥漫的沉重硝烟！
苏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言喻的激动从通讯器里隐约传来：“软软！是我！晴姐！听见了吗？……对……对，孩子在保温箱里呢，都好着呢！医生说了，他们都特别棒，等着你呢……你也要好好的……”
地上，一首死寂的祁琛，在听到“撑过来了”那西个字时，身体猛地剧烈一震！他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僵硬麻木的西肢如同枯木逢春般有了反应。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泪痕、胡子拉碴、狼狈至极的脸上，那双布满红血丝、如同两口枯井般的眼睛，死死地、贪婪地盯住那扇紧闭的门。
泪水汹涌而出，不再是绝望的宣泄，而是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巨大庆幸和无限悲恸混杂的复杂洪流。他喉咙里发出如同溺水者被救起般粗重的吸气声，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却又有一种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光芒，重新在那死寂的眼底点燃。
那是希望。是阮软活下来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