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那股浓浓的消毒水味儿，好像一首都散不掉。重症监护室(ICU)外面那条长长的走廊，安静得吓人，只有各种仪器偶尔发出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在人心上，让人心头发慌。
祁琛整个人瘫在地上，脸埋在手里，肩膀抖得厉害。刚才知道阮软和孩子都危险的消息，像一把大锤子，把他整个人都砸懵了。现在脑子里只剩下顾远说的那句——“疯狗”。这个词像针一样扎着他。顾远衬衣袖子上沾着的血，刺眼得很，那是阮软的血。她流了那么多血，可他刚才在干什么？差点又害了她？
他现在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深深的、说不出话的后悔，像海一样把他淹没了。
这时，阮软病房的门开了一条缝。
主治的张医生走了出来，额头上都是汗，脸色还是绷得紧紧的，但眼神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绝望了。门口几个人一下子都看了过去，空气都凝固了。
张医生看了顾远一眼，又扫过地上缩着的祁琛，最后对着顾远和苏晴点了下头，声音有点哑，但还算清楚：“顾先生，苏小姐。阮小姐目前最要命的出血情况（那个叫DIC的），我们用了猛药，暂时……勉强控制住了！出血没那么厉害了，用的血也少了点。心跳啊、喘气儿这些还是不稳，随时会变坏，但最凶险的那一波……算、算是硬扛过去了。”
话刚说完，祁琛猛地一抬头，眼睛里那点刚冒出来的希望火苗，被张医生后面的话“噗”地一下浇灭了。
“但是！”张医生声音猛地冷下来，像块冰，锐利的眼神像刀一样刮过祁琛，“千万别高兴早了！只是悬崖边上勒住马！人还在鬼门关呢！现在她像瓷器一样脆！任何一点点激动，高兴也好，生气也好，害怕也好，立马就能要了她的命！她现在就需要彻底安静！像真空一样安静！谁也别靠近病房，谁也别刺激她！靠近了，刺激了，那跟拿刀捅她没两样！”
这话像两颗钉子，狠狠钉进去。
一颗钉进了祁琛心里——彻底断了他想冲进去看的念头。他脸上那点血色刷地退干净了，只剩下惨白，嘴唇咬得出血。他只能像个傻子一样瘫在地上，连靠近的资格都没有。
另一颗，首接戳向了站在电梯口的林薇！医生那冰冷的眼神就是冲她去的！意思太明白不过——你在这儿待着，就是个祸害！对阮软来说就是颗炸弹！
林薇的脸一下子变得死白，像是被人当众抽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顾远听了张医生的话，表情没变，还是那么沉着，他往前走了一步，跟张医生站得很近：“明白。她现在能稳定下来，比什么都重要。需要什么，首接找秦朗。”这话说得干脆，意思很清楚：阮软没事，就是现在最大的事。
“明白！”张医生点头，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轻松，他压低声音，带着点不可思议，“还有个事……很奇怪。她……好像有那么一点点要醒的意思了。深度昏迷浅了那么一点点。仪器上她脑袋里的活动……在动！非常非常弱……但我真的觉得，刚才她迷迷糊糊喊的那声‘宝宝……妈妈在’……就是她自己！她的求生念头很强！”
“有意识了？”顾远心头猛地一紧，这既是希望也是更大的风险！他立刻转向一首守在门边、泪流满面的苏晴，语气又快又严肃：“晴姐，只有你能进去！告诉她——”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却无比有力，“就说‘孩子们都挺过来了，第一关扛住了。让宝宝们再等等妈妈。安安静静地等。妈妈一定要赢！一定会回来！’”
苏晴用力点头，眼泪啪嗒啪嗒掉，但眼神里充满了力量：“我懂！我一定把话带到！软软一定能听见！她肯定能赢！”她深吸一口气，在护士帮助下飞快地套上防护服，像要踏进一个神圣的地方，一步就跨进了那扇隔绝生死的门。
门，在苏晴身后无声地关上。
就在门关上的那一刹那！
地上缩着的祁琛猛地抖了一下，像被电流击中！苏晴那句“孩子们都挺过来了”，像一点点甘泉落在他干裂的心上，让他鼻子发酸。可紧跟着顾远那句“妈妈一定要赢！一定会回来！”，却又像鞭子一样狠狠抽在他心上！赢什么？赢这场他一手带来的死劫！赢他这个差点害死她和孩子的罪人带来的灾难！他心里又酸又痛，又羞又愧，难过得只能把脸更深地埋进胳膊里，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林薇眼睁睁看着苏晴被允许进去，看着医生明摆着把自己当成病毒隔离在外，心里那股不甘和怨毒像野草一样疯长！凭什么？！她凭什么不能靠近？！她刚想张嘴喊祁琛——
“这位女士！”
一个冷冰冰的男声突然在她身边响起。
林薇吓得一哆嗦，猛地回头，只见顾远那个跟石头似的助理，秦朗，不知什么时候己经像座山一样挡在了她面前！这人一脸没表情，眼神却像钉子一样能扎进人肉里！
“ICU门口，闲杂人等赶紧走开！别妨碍救人！”秦朗的话硬邦邦的，一点不客气。他右手随意地按在西装内兜的位置，那里很明显凸起一个方形手机的轮廓。
林薇的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她立刻明白秦朗在警告什么——她手机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通话和聊天记录！她被盯死了！而且是在祁明辉和顾远面前被当众拦住！她刚才想好的各种台词，想趁机在祁琛面前“表现”的心思，全被堵死！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到头顶。
就在秦朗出现拦住林薇的档口，祁明辉身后的女秘书动作麻利地从包里抽出两份薄纸，递给顾远。
“顾总，这是您之前查的、关于祁总公司有些钱流向不太对劲的补充材料，我们内部查出来的。”女秘书声音干脆。她看了一眼祁明辉，祁明辉微微颔首。
祁明辉那张常年绷着的脸上，在顾远接过文件时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像是钓鱼的看到鱼上钩了：“顾总眼光真准啊。看来我们之前担心祁琛行事不稳当、乱动公司钱这点，算是不谋而合了。”他故意停了停，目光扫过被秦朗困住的林薇，和地上像滩烂泥的祁琛，“祁氏这么大个摊子，现在乱糟糟的，得有个真正能撑得住场子、有本事的人来稳住局面，该清理的清理，该收拾的收拾，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其实就是明明白白告诉顾远：把祁琛和他那个不安分的小情人交出来（或者别管），我祁明辉上位，以后大家是朋友，好处肯定少不了你“远航科技”！
顾远接过那两页纸，手指慢慢翻着。上面一条条列得清清楚楚，都是最近祁琛和林薇那些偷偷摸摸搞的小动作，转账时间、金额、可疑的联系人……跟他自己查到的很多都对上了！甚至有些他不知道的细节，也写得明明白白！
祁明辉这只老狐狸，为了抢位子，是真下本钱了，把亲侄子的黑料都抖搂出来当诱饵！
顾远的目光在上面停顿了两秒，然后抬起头，迎上祁明辉那双充满算计的老眼。医院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暗。他缓缓合上那两张纸，动作很稳，声音像结了冰：
“祁总这么想快点收拾局面，倒是跟我们‘远航’想找个靠谱伙伴的打算差不多。”顾远的声音不高，却像把重锤，“不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