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了李头目的纠缠,车队一路顺遂,离临江城越来越近。
官道两旁的景象渐渐有了些生气,偶尔能看到附近村庄的百姓,
路边的驿站也多了起来,虽然外面依旧有流民经过,
陈天雨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了些。
这些日子与张家同行,虽有波折,却也让她暂时不用独自面对前路的未知。
只是,她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时常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羞涩,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柔软。
那是张婉儿的目光。
起初,陈天雨只当她是感激自己多次相救,并未在意。
可次数多了,她难免察觉出异样。有时她坐在车夫旁赶车,能感觉到马车窗帘被悄悄掀开一条缝,那道目光便从缝隙里透出来,落在她的侧脸上;
有时休息时她靠着树干闭目养神,醒来总能撞见张婉儿慌忙移开的视线,脸颊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甚至有一次,张婉儿亲手缝制了一双布鞋送给她,递过来时手指微微颤抖,眼神躲闪,声音细若蚊子:“陈……陈公子,路上辛苦,这双鞋……你穿着试试。”
陈天雨看着那双针脚细密、布料柔软的布鞋,再看看张婉儿泛红的耳根,心中咯噔一下,好像明白了什么。
她只觉头大如斗——自己虽是男人的灵魂,但是己经是女儿身了,怎会引来女儿家的倾慕?
“多谢张小姐好意,只是我粗人一个,穿不惯这么好的鞋,还是留着小姐自己穿吧。”
陈天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将布鞋推了回去。
张婉儿的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被雨水打湿的烛火,轻声道:“没关系……” 转身便默默走开了,背影带着几分落寞
陈天雨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样会伤了姑娘的心,可她别无选择。
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其实是个男人穿越过来成为了女儿身吧,让她的爱慕落得一场空不说,甚至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这一切,都被张万堂看在眼里
作为父亲,他最了解女儿的心思
婉儿自小娇养,性子温婉,从未对哪个男子如此上心
可这些日子,她看陈天雨的眼神,那藏不住的欢喜与羞涩,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起初,张万堂只当是女儿感激陈天雨的救命之恩,可渐渐发现,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女儿会偷偷打听陈天雨的喜好,会对着他的背影发呆,甚至会因为陈天雨无意间的一句话而脸红半天
他心中既有担忧,又有几分欣慰
担忧的是陈天雨身世不明,前路未卜;欣慰的是,陈天雨虽看似冷淡,却心性正首,身手不凡,多次舍命相救,绝非池中之物
若婉儿真能托付给这样的人,或许也是一桩美事
这日傍晚,车队在一处河边扎营休息
护卫们忙着生火做饭,张婉儿在一旁帮着收拾,目光却时不时飘向正躺在河边仰望星空的陈天雨
张万堂看在眼里,咳了两声,朝陈天雨招了招手:“小兄弟,过来,陪我喝两杯。”
陈天雨起身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张万堂倒了两碗米酒,推给她一碗:“这一路,辛苦你了。”
“张老爷客气了。”陈天雨端起碗,依旧只抿了一口。
张万堂笑了笑,自顾自地喝了一口,目光落在河滩上,缓缓道:“小兄弟,你看我家婉儿如何?”
陈天雨心中一动,暗道来了,面上不动声色:“张小姐温柔善良,是个好姑娘。”
“是啊,”张万堂叹了口气,“从小被我宠坏了,没吃过什么苦。
这次乱世流离,倒是让她长大了不少。”
他话锋一转,看向陈天雨,眼神带着探究,“只是女儿家心思细腻,总要有个依靠才行。”
陈天雨握着碗的手指紧了紧,低头看着碗里的酒,没接话。
张万堂也不着急,继续道:“我看小兄弟你年纪轻轻,却有勇有谋,身手不凡,将来必有一番作为。
只是不知……小兄弟可有成家的打算?或是心里己经有了意中人?”
这话问得首白,几乎是把话挑明了。
陈天雨能感觉到,不远处的张婉儿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显然也在竖着耳朵听。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张万堂的目光,语气诚恳:“张老爷,实不相瞒,我如今漂泊无定,
连自己的前路都不知在何方,实在不敢奢望成家之事。
而且(其实她很想说:上辈子还是个男人的时候都没和女孩子交往过,这辈子变成了女人在和女人结婚那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我心中并无半分儿女情长的念头,只想着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找个安稳之处立足。”
她刻意加重了“活下去”和“立足”几个字,既是实情,也是一种委婉的拒绝。
张万堂看着她清澈而坚定的眼神,心中便明白了七八分。
这孩子,要么是真的志不在此,要么就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罢了,是我唐突了。乱世之中,能活下去确实不易。”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拍了拍陈天雨的肩膀:“但小兄弟记住,若将来有需要,张某能帮的,定不会推辞。”
“多谢张老爷。”陈天雨松了口气,还好张万堂没有再深究。
不远处的张婉儿听到这里,悄悄转过身,眼圈微微泛红,手里的布料被攥得皱了起来。
原来……他心里是这样想的。
晚饭时,张婉儿沉默了许多,没再看陈天雨一眼,只是低头扒着碗里的饭。
陈天雨看在眼里,心中有些不忍,却也只能装作不知。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
入夜后,陈天雨守在火堆旁值夜。
张万堂走过来,递给她一件厚实的披风:“夜里凉,披上吧。”
“多谢张老爷。”
张万堂在她身边坐下,看着跳动的火焰,忽然道:“小兄弟,婉儿那孩子……是真心的。
若你将来改变主意,或是有了安稳的打算,不妨……”
“张老爷,”陈天雨打断他,语气坚定,“我心意己决,而且我身无长物,前途未卜,实在配不上张小姐。”
她必须断了他们的念想,否则夜长梦多。
张万堂看着她决绝的眼神,终是叹了口气:“罢了,缘分之事,强求不得。是我多事了。”
他站起身,摇了摇头,转身回了帐篷。
陈天雨裹紧披风,望着天上的月亮,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自己伤了一个好姑娘的心,可她别无选择。
在这个乱世,她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掌控,更何况如今的女儿身,又怎能给别人承诺?
只希望到了临江城,各自安好,这段插曲能渐渐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