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的霓虹在安雨泽眼前晃成一片模糊的光。爵士乐的萨克斯声黏糊糊的,混着酒精味钻进鼻腔,他却只觉得喉咙发紧,胃里像有团火在烧——中午那碗粥带来的暖意,早就被这一杯杯威士忌浇得荡然无存。
他趴在吧台上,指节死死攥着空酒杯,杯壁的冰碴化了水,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浸湿了衬衫袖口。凉笙的电话还是打不通,微信对话框停留在他发的那句“我回北京了”,下面是一片空白。迪士尼的烟花大概早就放完了,凉笙和樱桃应该睡在城堡主题的房间里,梦里没有他。
“再来一杯。”安雨泽抬起头,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眼底布满红血丝,眼球上的红纹像蛛网。
酒保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他倒了半杯:“安先生,您喝得不少了,要不……叫个人来接您?”他在这里做了五年,见过太多借酒浇愁的男人,安雨泽这样的,一看就是心里压着千斤重的事。
安雨泽没说话,抓起酒杯往嘴里灌,威士忌的辛辣烧得他喉咙发疼,却让脑子稍微清醒了点。叫谁?凉笙不会来,父母只会教训他不懂事,李特助明天还有早会……他的世界里,好像突然空得连个能来接他的人都没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微弱的光亮在昏暗的酒吧里闪了闪。安雨泽摸索着掏出来,屏幕上的字模糊成一团,他眯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是林溪的名字。
“安总,今天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不辜负您的期望。秘书处的工作我己经熟悉得差不多了,张姐说我进步很快,明天开始就能独立整理文件啦。”后面还跟着个笨拙的加油表情。
字里行间的认真和雀跃,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他一下。这个刚走出校园的女孩,还在用最单纯的方式表达感激,以为一份工作就能撑起全世界的重量。不像他,拥有的太多,却把最该珍惜的,摔得粉碎。
“这姑娘发来的?”酒保凑过来看了一眼,“认识?要不……让她来接您?看地址离这儿不远。”
安雨泽盯着屏幕上那个加油表情,手指在“删除”键上悬了半天。他不该麻烦她的,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太多牵扯。可胃里的灼痛和心里的空落像潮水,一下下漫上来,让他只想抓住点什么。
“嗯。”他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个模糊的音节,像在默许。
酒保接过手机,按了回拨。电话很快被接起,林溪的声音带着点惊讶:“安总?”
“你好,”酒保尽量让语气温和,“安先生在我们酒吧喝多了,不太舒服,您方便过来接他一下吗?地址是……”
安雨泽趴在吧台上,听着电话那头林溪急促的回应:“方便!我马上就到!您别让他再喝了,我打车过去,大概二十分钟!”
电话挂了,酒保把手机放在吧台上:“姑娘说马上到。”
安雨泽没抬头,只是把脸埋在臂弯里。酒吧的爵士乐还在响,酒精在血液里横冲首撞,让他想起很多年前,他第一次和凉笙吵架,也是这样喝得烂醉,最后是凉笙踩着单车找到他,把他架回家,一路上骂骂咧咧,却紧紧攥着他的胳膊,生怕他摔了。
现在来接他的,却是另一个女孩。
胃里又开始疼,他蜷缩了一下,听见酒保在旁边收拾杯子。窗外的霓虹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他手背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二十分钟后,那个穿着白衬衫、头发有些凌乱的身影会冲进酒吧,带着一脸的慌张和关切,像当年的凉笙,却又不是凉笙。
安雨泽闭上眼,任由酒精将意识彻底淹没。或许这样也好,至少此刻,还有人愿意来接他。哪怕这份愿意,源于一份他施舍的工作,源于一场荒唐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