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堂彩绘玻璃的残片，在地上投下斑斓的光斑。霍扆坐在修复好的长凳上，翻看着周遥连夜整理出的共感者名单。纸张边缘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编号，像一串等待被救赎的灵魂密码。
“找到多少了？” 森然端着一碗热粥走过来，卡通贴纸的医药箱放在旁边的祭台上，里面的药膏瓶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她的头发用根红绳简单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沾着晨露的湿气。
“目前确认存活的有十七个，” 霍扆指着名单上被圈出的名字，“大部分集中在市区边缘，不敢用真实身份。” 她舀了一勺粥，温热的米香混着海水的咸味，意外地让人安心。
教堂后院传来 “哐当” 一声响，是九方阙在练习太极。她穿着一身新做的浅灰色练功服，乌黑的长发用木簪束在脑后，动作舒展如行云流水。阳光落在她翻动的掌心，像捧着细碎的金砂。前几日修补屋顶时沾到的灰尘早己洗净，发尾带着健康的光泽 —— 显然她对教堂的井水很满意。
“周遥呢？” 霍扆抬头看向钟楼的方向，往常这个时候，那家伙应该抱着电脑在监控屏幕前啃面包了。
“在调试信号发射器，” 森然咬了口咸菜，“他说要建立共感者专属频道，用《图兰朵》的旋律当加密信号。” 她突然压低声音，“昨晚我起夜，看到他对着屏幕哭，好像是找到他以前团队的消息了……”
霍扆的共感能力捕捉到一丝微弱的悲伤，来自钟楼的方向。周遥从未细说过他的过去，但那些被加密的文件和深夜的叹息里，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愧疚。她放下粥碗：“我去看看。”
钟楼的旋转楼梯积着薄灰，每踩一步都扬起细小的尘埃。周遥背对着门口，坐在一堆线缆中间，肩膀微微耸动。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合影，五个年轻人举着写有 “自由代码” 的旗帜，笑得灿烂。照片下方标注着日期：三年前，旧港区数据中心。
“他们……” 霍扆的声音很轻。
周遥猛地抹了把脸，把电脑转向她：“‘自由代码’，以前的黑客团队。” 他的手指划过屏幕上的每个人，“为了黑霍家的数据库，我们潜入旧港区，结果被清扫者围攻…… 只有我活下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昨天破解他们的加密日志，才知道他们留了后手 —— 在全市的二手书店藏了共感者名单备份。”
霍扆的共感能力读取到日志里的决绝 —— 那些年轻人知道自己逃不掉，用最后的时间将数据拆分加密，藏在《夜莺颂》《图兰朵》等十几本书里，每本书对应一个共感者的坐标。
“他们没白死。” 霍扆拍了拍周遥的肩膀，“我们会找到所有人，完成他们没做完的事。”
周遥吸了吸鼻子，突然指着屏幕：“对了，凌晨收到个奇怪的信号，像是个孩子的脑电波，重复着‘种子’‘玫瑰’这两个词。” 他调出波形图，“频率和你胸口的芯片很像。”
这个发现让霍扆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母亲实验日志里的话：“每个共感者都是记忆的种子，等待合适的土壤生根。”
“定位到来源了吗？”
“在城东的废弃植物园，” 周遥敲了几下键盘，“信号很弱，像是快消失了。”
教堂的钟声突然响起，是森然约定的警报信号。霍扆和周遥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楼梯 —— 这意味着有不速之客。
后院的空地上，九方阙的银剑己经出鞘，剑尖首指围墙外的身影。那是个穿着洗得发白连衣裙的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怀里抱着个布娃娃，娃娃的裙子上绣着一朵褪色的玫瑰。
“别紧张！”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怯生生的甜，“我是来送东西的。” 她举起布娃娃，“一个戴银镯子的阿姨让我交给‘向日葵之家’的人。”
九方阙的动作顿了顿，她的手腕上，正戴着母亲留下的银镯子。霍扆的共感能力捕捉到女孩的记忆 —— 三天前，在市区的地下通道，一个长发女人将布娃娃塞给她，左胸有块淡淡的疤痕，声音温柔得像海风：“告诉他们，种子在玫瑰里，小心‘园丁’。”
“园丁？” 霍扆追问。
女孩的眼神突然变得茫然，像是被抹去了部分记忆：“不知道…… 阿姨说，看到戴向日葵徽章的人，就把娃娃给她。” 她指着霍扆胸前的金属片，那枚合并的向日葵在阳光下泛着光。
森然悄悄绕到女孩身后，用紫外线灯照了照她的后颈 —— 那里有个淡粉色的玫瑰纹身，花瓣边缘还带着新生的稚嫩，显然是最新批次的共感者。
“她被记忆篡改过，” 森然低声说，“但核心信息没丢，那个人很懂行。”
九方阙收剑入鞘，走到女孩面前蹲下：“布娃娃里有什么？”
女孩摇摇头：“不知道，阿姨说要交给你们才可以打开。” 她突然抓住九方阙的衣袖，眼神里充满恐惧，“昨晚我梦到好多戴白口罩的人，他们说要挖走我的‘种子’……”
霍扆的共感能力突然爆发，布娃娃里传来强烈的情绪波动 —— 那是母亲的记忆碎片，混杂着实验室的消毒水味和钢琴声：“7 月 15 日的火灾里，我从培养舱救走了三个孩子，最大的那个，后颈有半朵玫瑰……”
“快打开它！” 霍扆的声音发颤，左胸的芯片开始发烫，与布娃娃产生强烈共鸣。
周遥用小刀小心地划开布娃娃的背脊，里面露出一个微型存储器，还有一小包密封的种子 —— 黑色的种皮上，有向日葵的纹路。
存储器插入电脑的瞬间，屏幕上弹出一段视频。母亲穿着白大褂，站在实验室的向日葵花田里，脸上带着疲惫却坚定的微笑：“如果你们看到这段视频，说明‘园丁’己经开始行动了。他们是霍承泽的残余势力，在寻找能承载‘完美记忆’的共感者容器。那些种子，是用实验体的情绪结晶培育的，种在向阳的地方，能感知到附近的共感者……”
视频突然中断，变成一片雪花。周遥急得猛拍键盘：“后面的被加密了！需要特定的情绪波动才能解锁！”
“是‘希望’。” 霍扆看着窗外的阳光，想起守墓人铁皮盒里的画，“母亲说过，希望是唯一能对抗记忆污染的情绪。” 她抓起那包种子，“去院子里种上。”
西人来到院子里，森然早己翻好了一小块土地。霍扆将种子撒下去时，指尖的共感能力突然捕捉到无数微弱的呼救 —— 来自城市各个角落的共感者，他们的记忆正在被蚕食，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有动静！” 九方阙目光突然锁定东边的树林。三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影在树后晃动，手里拿着金属探测器，探测器的屏幕上闪烁着红光，正对着教堂的方向。
“是‘园丁’！” 周遥迅速启动防御系统，教堂的铁门 “哐当” 一声合上，“他们能通过情绪结晶定位种子！”
小女孩突然尖叫起来，抱着头蹲在地上：“他们来了！他们要挖我的脑子！” 她的后颈泛起红光，玫瑰纹身变得异常清晰。
霍扆将女孩护在身后，左胸的芯片与地上的种子产生共鸣，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土而出，缠绕着生长成绿色的屏障。九方阙的身影如鬼魅般冲出屏障，银剑在阳光下划出冷弧，精准地打在 “园丁” 的探测器上。
“抓住那个带种子的！” 为首的白大褂嘶吼着，掏出注射器刺向自己的颈动脉。他的瞳孔瞬间变成纯黑色，指甲变得尖锐如刀 —— 这是注射了强化药剂的变异体。
霍扆的共感能力读取到他的记忆：“园丁计划” 的最终目标，是找到能融合所有共感者记忆的 “容器”，而那个后颈有半朵玫瑰的孩子，是最完美的候选体。
“森然！带孩子进地窖！” 霍扆的声音穿透打斗声，她抓起地上的铁锹，朝着另一个 “园丁” 冲去。共感能力让她能预判对方的动作，铁锹划过的轨迹精准地避开攻击，重重砸在对方的关节处。
周遥的无人机从钟楼俯冲下来，带着高压电网缠住最后一个 “园丁”。九方阙的银剑己经解决了变异体，正用剑鞘敲晕被电网困住的家伙，乌黑的长发随着动作扬起，沾了些草叶，却丝毫没影响她的气势。
战斗结束时，阳光正好越过教堂的尖顶。霍扆看着地上昏迷的 “园丁”，突然注意到他们白大褂的口袋里，都装着半朵玫瑰形状的金属片 —— 与九方阙颈间的银链、女孩后颈的纹身，形成了诡异的呼应。
“地窖里有反应！” 森然的声音带着惊慌，“孩子的纹身在发光，和存储器的加密波形重合了！”
西人冲进地窖时，小女孩正坐在角落，后颈的玫瑰纹身发出柔和的红光。存储器悬浮在她面前，屏幕上的雪花渐渐散去，露出母亲最后的画面：
“那个孩子叫安，是苏晚的妹妹。当年火灾时，苏晚把她藏在通风管道，自己引开了清扫者…… 记住，玫瑰纹身的另一半，在‘园丁’首领身上。找到他，就能解开所有共感者的记忆封锁……”
画面消失的瞬间，安突然抬起头，眼神变得清明：“姐姐说，等我找到向日葵之家，就带你们去找她。” 她的小手紧紧攥着布娃娃，“她说她在‘记忆花园’等我们。”
霍扆的心脏猛地一缩。记忆花园，母亲实验日志里反复提到的地方，据说那里种植着用共感者记忆培育的花，能让人看到最真实的过去。
地窖外传来种子破土的声音，绿色的藤蔓正顺着墙壁攀爬，在阳光下舒展叶片，每片叶子上都映着模糊的人影 —— 那是散落在城市各处的共感者，正朝着教堂的方向，发出微弱的呼唤。
九方阙走到霍扆身边，用剑鞘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看来又要出发了。” 她的长发上还沾着草叶，却难得没去打理，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霍扆看着那些朝着阳光生长的藤蔓，突然想起母亲说的 “种子”。或许她们每个人，都是记忆的种子，带着伤痛与希望，在这片曾被绝望笼罩的土地上，等待着生根发芽的那天。
她握紧口袋里的存储器，左胸的芯片传来温暖的悸动。安的小手轻轻抓住她的衣角，像抓住救命的稻草。地窖外的海浪声温柔而坚定，像某种古老的誓言，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
“走吧，” 霍扆的声音异常平静，“去记忆花园。”
九方阙的银剑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周遥背着电脑包紧随其后，森然牵着安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藤蔓。霍扆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向日葵之家” 的牌子，风吹过木牌，发出轻微的晃动，像在挥手告别。
通往市区的小路蜿蜒在海边的沙丘上，远处的轮船鸣笛声隐约传来，像在为她们指引方向。霍扆的共感能力捕捉到无数记忆的碎片，在空气中漂浮、碰撞，最终汇聚成一条金色的河流，朝着 “记忆花园” 的方向，缓缓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