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糊味扑进山谷时,唐龙正用石片削尖枣木拐。二蛋连滚带爬冲进窝棚:“刀哥!鬼子烧了白桦林的粮种!”
灶膛里的火星“噼啪”炸开。小刀抓起铁拐就往外冲,齿轮关节刮得断肢血肉模糊。唐龙突然拽住他裤管:“多少人?”
“二十来个伪军,”二蛋急喘,“领头的镶金牙,专拿火把燎麦苗!”
唐龙肋下刀疤隐隐抽痛。是王扒皮的表侄黄三——这人上月带鬼子屠了赵家庄,石头娘就是被他吊死在碾盘上。
“抄近道。”他拄拐起身,将晒干的毒蒺藜塞进腰带。那是按唐家医书炮制的断肠草汁浸的,见血封喉。
---
**白桦林的浓烟像条黑龙。**
黄三的金牙在火光里晃悠,刺刀挑着燃烧的麦捆乱戳。伪军们哄笑着把火把抛向最后半块麦田,焦黑的苞谷种在火中爆裂。
“住手!”小刀的铁腿跺进焦土。黄三扭头看见单腿少年,噗嗤乐了:“哟!鬼娃的瘸狗也敢...”
“咻!”铁蒺藜擦着他耳廓钉进树干!小刀弹弓拉满:“下一发,取你狗眼!”
伪军们哗啦举枪。黄三抹着耳血狞笑:“给脸不要!弟兄们,把这小残废...”
话音未落,破空声从头顶袭来!唐龙自老桦树纵身扑下,枣木拐毒蛇般捅进他后腰!
“呃啊!”黄三蜷成虾米。伪军调转枪口刹那,二蛋和石头从草窠里掷出陶罐——混着辣椒粉的生石灰在人群中炸开白雾!
“我的眼!”
惨叫声里,小刀的铁腿旋风般扫倒三人。唐龙木拐点地腾跃,毒蒺藜精准扎进伪军脖颈。中者无不抓喉倒地,脸泛青黑。
黄三连滚爬爬想逃,后颈突然一凉。唐龙的木拐抵住他命门:“粮种在哪?”
“后...后山石洞...”黄三哆嗦着指方向,“太君要用它钓大鱼...”
拐尖猛地下压!黄三像截木头栽进火堆,金牙在烈焰中熔成金疙瘩。
“龙哥!”二蛋突然惊叫。小刀拄拐跪在田埂,铁腿关节处鲜血淋漓——狂奔震裂了刚愈合的伤口。
唐龙撕开衣襟给他包扎,目光扫过烧成焦炭的麦田。风卷起草木灰,扑了满嘴苦涩。
“背他去山洞。”他抓起把热灰抹在脸上,“鬼子闻到血腥味了。”
---
**石洞阴冷刺骨。**
半袋苞谷种洒在角落,旁边堆着几个铁皮桶。二丫扑上去搂住粮袋:“够吃到来年秋收!”
石头突然抽鼻子:“啥味儿这么冲?”
唐龙脸色骤变!桶身印着骷髅标志——是毒气!桶底计时器“咔嗒”轻响,绿液正从裂缝渗出!
“带粮种走!”他一把推开孩子。毒雾己嘶嘶漫出,沾到的岩壁滋滋冒泡。
“用这个!”小刀扯下破袄浸入暗河水,铁指撕开棉絮分给众人。湿布捂住口鼻的刹那,唐龙瞥见桶身日文标注——“芥子气,遇水失效”。
“砸桶!”他抡起木棍砸向裂缝!小刀铁腿猛踹桶身,毒液混着河水喷涌而出。绿雾触水即化,洞内弥漫起烂洋葱的恶臭。
“快出去!”唐龙拽起咳嗽的二丫。洞外忽传来机枪扫射声!
犬养阴鸷的嗓音刺破硝烟:“鬼娃君,这份见面礼如何?”
二十多个鬼子封死洞口,机枪架在对面山石。犬养独眼上的黑罩随狞笑抖动:“山本长官很想念你呢。”
唐龙肋下旧伤针扎似的疼。他按住想拼命的小刀,目光扫过滴水的毒气桶。桶底积水里,几尾误入的蝌蚪正欢快游动。
“想要我?”他突然踢翻毒气桶!残余毒液泼向洞壁,“先问问阎王!”
犬养暴退数步。伪军们惊慌捂鼻,机枪手却纹丝不动——戴着防毒面具!
“垂死挣扎!”犬养军刀指向石洞,“烧死他们!”
浸透毒液的枯枝被火把点燃,浓烟裹着毒焰灌进山洞!孩子们呛出眼泪,二丫撕心裂肺地咳。唐龙撕下衣袖浸湿掩住她口鼻,灵泉在体内疯狂流转。
“龙哥看!”石头突然指向洞顶裂缝——山泉正渗入岩缝!唐龙福至心灵,木拐狠凿岩壁:“往有水的地方挖!”
小刀铁腿猛蹬潮湿岩层!众人指甲崩裂地扒拉,终于撬开道窄缝。唐龙把二丫推进水帘,转身刹那,犬养的子弹擦着耳际掠过!
“走啊!”他厉吼着推走小刀。火舌己舔上裤脚,浓烟熏得睁不开眼。
“太君!他们钻水洞跑了!”伪军指着崖下溪流喊。犬养独眼血红:“追!要活的!”
---
**冰溪刺得骨头生疼。**
唐龙把小刀推上浅滩时,铁腿齿轮卡满冰碴。追兵脚步声近在咫尺,二蛋突然指向溪畔野核桃林:“刀哥!青皮核桃!”
唐龙瞳孔骤缩——医书记载,青核桃皮煮水剧毒!他劈手扯下大把核桃,用石块砸出青汁涂在箭头。
“上树!”小刀铁腿卡进树杈。孩子们刚藏好,犬养己带人追至溪边。
“血迹到这儿没了,”伪军班长疑惑张望,“难不成飞了?”
犬养突然仰头!唐龙的弹弓凌空发射,毒箭疾射伪军咽喉!那人抓挠着脖子倒下,脸瞬间青紫。
“在树上!”机枪子弹泼水般扫向树冠!枝叶纷飞中,小刀甩出铁链缠住枪管猛拽!机枪手踉跄跌倒,二蛋和石头趁机砸下青核桃,汁液溅了伪军满身!
“啊!我的脸!”沾到毒汁的皮肤鼓起水泡,伪军哀嚎着滚进溪水。犬养暴怒举枪,唐龙自树顶鹰扑而下,枣木拐首插他独眼!
“铛!”军刀格住木拐!犬养独眼逼近:“山本长官要我带话——你娘炸潜艇前,求他留你一命!”
唐龙浑身剧震!犬养趁机旋刀下劈,刀锋削向他脖颈——
“噗嗤!”乌金刃抢先捅进犬羊肋下!小刀单腿倒挂树枝,手中匕首滴血:“狗叫太难听!”
犬养踉跄跌进溪流。唐龙木拐点地跃起,毒蒺藜瞄准他心口。
“你娘没死!”犬养嘶吼,“她在奉天监狱...”
毒蒺藜钉进咽喉的刹那,犬养的独眼陡然瞪大。血沫从他嘴角涌出,身体在冰溪里抽搐成诡异的弧度。
唐龙拄拐立在血水中,山风卷起烧焦的衣角。冰水里映着破碎的月亮,像母亲炸开时纷飞的血肉。
“龙哥...”小刀的声音发颤。
唐龙弯腰掰开犬养僵首的手——掌心紧攥着半枚樱花铜纽扣,正是苏明月和服上的饰物。
冰溪突然泛起金红。对岸山梁上,最后几株没烧毁的麦穗在月光里弯下腰,籽粒沉甸甸地压着秸秆。
像母亲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