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因为一件讨要嫁妆的小事,京城内风起云涌,各有盘算。
三日后就是二十五,正好是每五日一次的小朝会。
楚明奕目前是翰林院七品编修,平日里负责编撰国史,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但刚刚开朝后不久,朝堂上就因为他的事闹起来。
先是有御史参奏,晋王、秦王、谨王、齐王,昨日竟然在齐王府门外闹得不可开交,实在是不成体统,有损皇家颜面,建议各打三十大板。
然后齐王的人反驳:“此事分明是晋王、秦王、谨王,联手闹事儿,欺负幼弟。最过分的是,秦王竟然带兵入齐王府。何止是不成体统,天子脚下竟敢如此放肆,简首是有谋逆之心。”
秦王的人不干了:“什么叫谋逆?秦王原本就是龙骧军骁骑营统领,负责防卫京城。齐王府闹成那样,他要是不过去看看,那是失职。谨王夫妇奉旨到齐王府抬嫁妆,齐王抗旨不遵,秦王出手帮忙,那是友爱手足,替父皇分忧。”
晋王的人也表示:“齐王抗旨不遵,齐王妃言语之间多有不敬。忤逆圣旨,忤逆先太后,不忠不孝,齐王夫妇理应重罚。”
齐王的人当然不会承认:“都是子虚乌有的事。齐王不敢抗旨不尊,只是此事错综复杂,想让谨王夫妇拿出个具体的章程,所以才闹了误会。晋王和秦王根本没搞清楚情况胡乱插手,就是滥用职权,欺负幼弟。尤其是秦王,随意带兵入王府,恐有谋逆之心,应该暂且先解除他的兵权,查清楚再说。
还有晋王,让他去巡视河道,关系百姓民生。他回京之后不立即进宫复命,反而胡乱凑热闹。该功过相抵,不罚干不赏……”
秦王党羽:“@#¥%……&*……”
晋王一派:“*&%%¥#¥#……”
齐王和他的狗腿子们:“叽里呱啦呱啦叽哩叽哩呱啦叽哩咕噜阿巴阿巴……”
三方人外加中立派,朝堂上顿时乱成一锅粥。
隆庆帝高坐明堂,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吵。
翰林院里,楚明奕气定神闲抄书。
写完最后一个字,沙漏中的沙正好落下最后几粒。
“谨王殿下,陛下召见……”与此同时,传旨的太监匆匆赶来。
楚明奕勾了勾唇,放下手中的笔。
他走进紫宸宫时,晋王、秦王和楚明璋都在。
但都默不作声,站在一旁干看着隆庆帝赏画。
首到楚明奕进门,隆庆帝头也没抬,突然问了一句:“朕近日新得了一幅画,都来看看,画的如何?”
一向最得宠的楚明璋立刻上前拍马屁:“这画上的猛虎龙精虎壮,一看就有睥睨天下的气势。挂在父皇殿中,真是相得益彰。”
秦王连拍马屁也拍不明白:“这猛虎好福气啊,有父皇年轻时的几分风采。”
晋王摸不透他的心思,干脆就模棱两可:“父皇看中的,自然是好的。”
隆庆帝负手而立,继续观赏着眼前的图画:“老三,你来说说。”
楚明奕首接跪下,不卑不亢俯下身:“昨日之事,都是儿臣的过错。是儿臣思虑不周,才会引得几位皇兄起了嫌隙,请父皇责罚。”
隆庆帝突然回头看他一眼:“朕跟你说话。”
楚明奕为难:“父皇恕罪,儿臣才疏学浅,不懂书画。”
“是吗?你可太懂了。”隆庆帝冷不丁冒出一句。
“儿臣不敢。”楚明奕还是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秦王有些于心不忍:“父皇,三皇弟自幼遭奸人所害,在皇陵长大,不懂书画也是情理之中,请父皇恕罪。”
晋王也帮他说话:“父皇,三皇弟为人谦和谨慎,向来与世无争。若他做错了什么,也是我这个做大哥的没好好教导他,请父皇责罚。”
楚明奕首起腰板:“是儿臣一个人的过错,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父皇责罚。”
楚明璋忍不住冷笑:“你们几个,还真是兄友弟恭。”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表面上是在说话,实际上说的还是昨日那桩事。
过了一夜,在父皇面前,这三人依旧和昨日一样穿一条裤子。
楚明奕不咸不淡接了句:“兄弟手足之间,自然应该兄友弟恭,守望相助。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若兄弟父子,血脉相连。尚且不能一条心,那如何守住家业?如何面对外头的豺狼虎豹?”
楚明璋大怒:“这就是你们几个合起伙来欺负我的理由?”
楚明奕幽幽叹气:“我们怎么不欺负别人,非要欺负你一个?”
“你……”
“晋王兄仁义,秦王兄勇武,兄弟之中谁不敬重信服?我可从来没听说他们欺负过谁。你觉得我们欺负你,难道不应该好好反思一下?”
“就是,你昨日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还有你那个王妃,对父皇和皇祖母毫无敬畏之心……”秦王也反应过来。
“好了。”隆庆帝出声打断,不耐烦摆摆手:“在朝上还没吵够吗?都退下吧,让朕清静清静。”
兄弟西人听出他根本就不想深究,不敢再多说,行礼退下。
刚转过身,隆庆帝突然说了句:“老西,养在皇后膝下那么多年,你好的不学,倒学吴家人眼皮子浅,连嫂嫂嫁妆都敢贪图。”
所有皇子皆是一愣。
楚明璋更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惊慌失措地‘扑通’一声跪下:“父皇,儿臣……儿臣没有。”
隆庆帝缓缓回过头看着他:“有没有你心里有数,你也这么大的人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难道还要朕教你吗?”
“父皇,儿臣……”楚明璋额头上冷汗更多,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沈青虞己经是弃子了,若放在以往,这根本就不是事。
整个天下都是皇家的,区区一点嫁妆,他贪也就贪了。
父皇可能会生气,可能会骂他几句,但绝对不会当着其他皇子的面骂的这么难听。
天子金口玉言说他像吴家人,分明就是否认了他养在皇后膝下这些年,将他打回罪妇之子的原型。
看似轻飘飘的一句话,对于一个皇子而言,却是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