棚屋内,凌锋用身体的蜷缩来抵御那深入骨髓的剧痛和精神上的无边疲惫。
他的手臂上,布条包裹之下的灼热感如同岩浆在皮下流淌。
暗红色的金属纹路在每一次心跳中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细针在皮肤下游走、穿刺。
修复净水器核心的代价远超预期,不仅仅是精神力的枯竭,更是这诡异力量的反噬。
每一次使用,都像是在饮鸩止渴,似乎总有一种金属诅咒正贪婪地蚕食着他。
铁锈镇短暂的欢庆声渐渐平息。
水虽然恢复了,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感却丝毫未减。
老巴克镇长站在净水站旁,粗糙的手指一遍遍着核心单元上那块丑陋却有效的齿轮“补丁”。
那光滑如初的修复面,那浑然一体的金属熔合,绝非锤子敲打能解释。
他浑浊的眼睛里,疑虑如同阴云般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挥了挥手,示意守卫加强巡逻,尤其是镇子外围。
凌锋在小铃铛担忧的注视和雷叔昏睡中沉重的呼吸声里,勉强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挣扎着起身,拒绝了小铃铛递来的净水,只哑声说:“我…出去透透气。”
他走到镇子边缘一段相对较高的、由废弃汽车残骸堆砌的“围墙”上。
从这里,可以望见镇外那一片荒凉的、被辐射尘覆盖的戈壁。
以及远处如同巨兽骸骨般矗立的旧城废墟轮廓。
风卷起铁锈色的尘埃,打着旋儿掠过地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然而,这份荒凉的宁静并未持续多久。
地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缕烟尘,紧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
很快,一片翻滚的、浑浊的黄色烟尘如同沙暴般,朝着铁锈镇的方向急速推进!
伴随着烟尘而来的,是低沉而狂暴的引擎轰鸣声。
“敌袭——!!!”
“是血牙帮!血牙帮的车队!”
“快!敲警钟!所有人戒备!!!”
尖锐的警钟声瞬间撕裂了铁锈镇的沉闷!
铛!铛!铛!
刚刚经历过净水危机的居民们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苍白。
此刻又被更深的恐惧覆盖。
男人们抓起手边能找到的任何武器,磨尖的钢筋、削尖的木棍、锈蚀的砍刀和老旧的火铳涌向围墙和简陋的哨塔。
女人们则惊慌地将孩子拉回棚屋深处,用颤抖的手关紧破旧的门板。
凌锋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寒意瞬间驱散了身体的虚弱和灼痛。
他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烟尘,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钝痛。
烟尘在距离镇子大门几十米外停下。
引擎的轰鸣声并未熄灭,反而更加嚣张地咆哮着,如同示威。
烟尘散去,露出了血牙帮狰狞的獠牙。
十几辆用破旧皮卡、越野车甚至装甲车残骸改装而成的“战车”,如同钢铁怪兽般一字排开。
车身上焊接着狰狞的尖刺、厚重的钢板,涂满了暗红色的的涂鸦和扭曲的狼头标志。
车斗里站满了穿着破烂皮甲、身上挂满各种粗糙武器和金属饰品的匪徒。
他们眼神凶戾,脸上带着嗜血的狞笑,挥舞着砍刀和枪械,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最前方一辆焊接着巨大撞角的装甲卡车驾驶室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身材异常魁梧、几乎塞满整个车门的巨汉跳了下来。
他光着满是伤疤和刺青的上身,下身穿着一条肮脏的皮裤,腰间挎着一把巨大的、连锯都锈迹斑斑的砍刀。
最醒目的是他脸上那道从额头斜劈到下巴的狰狞疤痕,像一条扭曲的蜈蚣,让他的脸显得更加凶残可怖。
他正是血牙帮负责这片区域的“收税官”——疤脸。
疤脸迈着沉重的步子,像一头巡视领地的棕熊,走到镇子简陋的、用锈蚀铁皮和钢筋焊接而成的大门前。
他抬起头,那双浑浊而充满暴戾的眼睛扫过围墙上紧张的铁锈镇守卫,最后落在了闻讯赶来的老巴克镇长身上。
“老东西!”疤脸的声音如同砂轮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威胁,这个月的保护费,该交了!”
老巴克站在围墙上,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动,沟壑纵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神深处燃烧着压抑的怒火。
他沉声道:“疤脸,这个月收成差,大伙儿都快揭不开锅了,按老规矩,五十斤肉干,二十斤净水,五桶燃料。我们…凑不齐。”
“凑不齐?”
疤脸咧开大嘴,露出一口黄黑交错的烂牙,发出夜枭般的怪笑,“哈哈哈!老巴克,你当我疤脸是开善堂的?凑不齐?行啊!”
他猛地收敛笑容,脸上的疤痕因狰狞而扭曲,声音陡然拔高,如:“那就拿人来抵!听说你们这儿…出了个能人?能徒手修好旧时代的宝贝疙瘩?”
他浑浊的目光在围墙上紧张的人群中扫视,最终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牢牢锁定了站在角落里的凌锋!
凌锋面无表情地凝视他,大有一种他敢过来就用金属碎片射死的冲动。
“把那小子交出来!”疤脸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残忍的兴奋。
“让他跟我们走!血屠老大最喜欢这种…有特殊手艺的人才了!把他交出来,这个月的份子,老子可以给你们打个对折!”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凌锋身上!那目光复杂无比—。
有惊愕,有恐惧,有同情,有茫然,甚至…有一丝在绝境中看到“牺牲品”的微弱闪烁!
凌锋摸了摸左臂,感受着金属烙印的滚烫,雷叔的提醒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炸响:“堡垒城…切片研究…生不如死!”。
老巴克镇长脸色铁青,握着粗糙围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