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横店像个蒸笼,音音蹲在群演休息区啃着冷掉的馒头,汗水顺着发梢滴在戏服领口。她望着远处秦王宫巍峨的宫墙,想起离家时母亲抹泪的模样:"非要去当什么演员,女孩子安稳过日子不好吗?"
"音音!"清脆的呼喊打断思绪。流星雨抱着一摞剧本蹦过来,马尾辫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这个来自云南的女孩总像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导演说下午有场雨中戏,咱们争取抢个近镜头!"话音未落,戴着鸭舌帽的高飞也挤过来,往她俩手里塞了瓶冰镇矿泉水。
三个女孩来自天南海北——音音从小镇考到大城市学表演,却因家境贫寒被迫休学;流星雨梦想成为杨丽萍那样的舞者,却在酒吧驻场时被星探忽悠到横店;高飞沉默寡言,总说自己是来"体验生活",没人知道她的真实来历。
片场的喇叭突然响起:"群演A组准备!"三人慌忙起身,却在拐角处撞见抱着道具箱的李治。这个阳光帅气的场务小哥是剧组的"活地图",总能在第一时间帮群演找到服装和化妆间。他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落在音音身上,嘴角扬起温柔的弧度:"小心台阶。"
那场雨中戏拍了整整六遍。音音浑身湿透地蹲在屋檐下,突然有人将毛巾轻轻披在她肩上。李治挨着她坐下,手里捧着杯冒着热气的姜茶:"其实...我注意你很久了。"他的声音混着雨声,"每次看你演戏,眼睛里都有光。"
音音的心跳漏了一拍。从小到大,她听过最多的话是"别做明星梦了",从未有人认真看过她的表演。李治掏出手机,翻出偷拍她的剧照:"你在《宫斗戏》里给贵妃行礼的镜头,我看了二十遍。"
第二天收工时,李治拦住音音,递来朵蔫头的野蔷薇:"我喜欢你。"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裹住她发颤的指尖。音音攥着花瓣,听见远处传来流星雨的笑闹声,却顾不上回应,满心都是李治眼底的星光。
变故发生在三天后的夜戏。音音躲在道具车后补妆,无意间听见争执声。"你还要瞒她到什么时候?"是高飞冷冽的声音,"上次拍落水戏,你明明可以先救音音,却......"
"我只是怕你受伤!"李治的声音带着慌乱。
音音握着粉扑的手突然僵住。透过缝隙,她看见高飞站在月光下,脖颈处缠着纱布:"还记得三年前吗?在云南的酒吧,你说我跳舞的样子像坠落的流星。"
回忆如潮水涌来。音音想起某天深夜,高飞望着流星雨的舞蹈视频出神,喃喃自语:"她笑起来真像年轻时的你。"那时她只当是玩笑,此刻却如雷击。原来李治手机里的剧照,背景中隐约出现高飞的身影;原来每次分组,他都会特意将音音和高飞隔开。
"音音?"身后突然传来流星雨的惊呼。音音转身时,看见高飞苍白的脸,李治慌乱的眼神,还有流星雨手里那张被揉皱的纸条——正是今早她偷偷塞给李治的告白信。
月光突然变得刺眼。音音扯下戏服上的珠花,轻轻放在李治掌心:"原来你们才是彼此的主角。"她想起母亲说的话,想起自己挤在地下室啃馒头的日子,突然觉得这场梦该醒了。
第二天,音音收拾行李时,发现枕头下多了三个信封。流星雨的信上画满哭泣的小猫:"其实我早就知道,只是想让你多开心几天。"高飞的信最短:"谢谢你让我想起,爱一个人就是希望她幸福。"而李治的信里,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年轻的高飞正在酒吧舞台上跳舞,台下举着荧光棒的男孩,分明是十七岁的李治。
三个月后,音音在老家的剧院当起了话剧演员。某天散场时,她收到陌生号码发来的消息。照片里,流星雨签约了舞蹈工作室,高飞出版了小说,李治开了家影视道具公司。最后的视频里,三人站在横店的老城墙下齐声喊:"音音,你演麦克白夫人的样子,比任何明星都耀眼!"
幕布再次拉开时,音音望着台下零星的观众,突然想起横店的星光。那些未说出口的遗憾,那些错付的心动,最终都化作了照亮前路的光。原来成长就是学会与遗憾和解,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绽放独一无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