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乃阿修罗王,岂容他拒婚?(上)
温九灵从不想做什么大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关于她的每一件事似乎都能在仙门掀起不小的轰动。
有时候是一阵风,有时候是一场雨。
到了最后,就成了腥风血雨。
仙门的人没几个看得起她的,在她成为“阿修罗王”之前,他们骂她的话层出不穷,而且难听得要死。
猪狗不如的小畜牲!
谁遇谁倒霉的不祥人!
没爹没娘的野种!
教而不善的混账!
无可救药的妖女!
……
温九灵听得多了,总是在想,他们是怎么想出那么多新鲜词儿来骂自己的?
不过,她很少在意。因为她自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一次,她遇上神霄宗的少主简秋水,看他穿金戴银招摇过市的样子,就手痒打劫了他。将他剥得一丝不挂,丢在山林里晾了一夜。第二天他被门内弟子找到时,就剩半条命了。
被找上门兴师问罪时,她又万般抵赖,装孙子装可怜装无辜。从此,她便得了个“仙门最不要脸第一人”的称号。
就是这样的无赖,最后却把仙门百家踏在她的脚下。
她叫温九灵。
仙门的绝世“奇”才,命运奇,人品奇,手段奇,本事也奇。
清修的时候,她自学成才。入了魔修,还是天赋异禀,无师自通。
她从修罗渊爬回来的那一天,也是仙门灾难降临的那一天。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修罗渊是上古妖魔的坟冢,从来坠入其中的人只有魂飞魄散永不超生这一条路。可温九灵却回来了,以一个恶魔的姿态。
她血洗仙门,霸占青云山,将那些自以为是的名门正派都抓来做了她的奴隶。
她说,反正我这辈子是与好人绝缘了。既然如此,再坏一点也没关系吧?
于是,她奴役他们建了一座观景台。一年后建成,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成果相当不错!
她亲自取名,却称“博笑台”。
自此,她又多了一个乐趣,就是看那些名门正派的修士在台上耍宝。他们是生是死,只在温九灵一念之间。但凡能哄得她高兴的,就能放归。不肯的,就会被她处刑。剁手,剜眼,鞭笞,游街……
温九灵总能掐住他们最害怕之处,让他们像一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她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慑于她的淫威,有很多门派都臣服了,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还给她封了个“阿修罗王”的名号。
可高高在上的日子,好像对她也没什么吸引力,甚至她觉得比以前还要无聊。
她终日俯瞰着那些人,看那些平日道貌岸然满口仁义的伪君子,那些自诩济世天下救苦救难却自顾不暇的得道高人,以及她以前觉得高不可攀的那个人,好像也不过如此。
她自己是个低俗之人,看别人自然也没什么品味。没有人敢再小瞧她,却依然没有人正眼看她。他们对她的感情除了厌、憎、恶以外,还多了一个“怕”!
可依然有人的舌头不安分。
那些骂她的话又换了新词儿:
残暴不仁!
丧心病狂!
妖孽!
人渣!
杂碎!
魔头!
所以当上阿修罗王的第一件大事,她拔了很多人的舌头。那些人里,有以前骂她骂得很凶的,也有她当上魔头后口诛笔伐的,但最多的还是骂慕玉慈的。
慕玉慈,是温九灵的表哥,也是青云仙山掌教之子,现任掌教,尊称玉霄真人。
温九灵归来造反后,慕玉慈也在她的威势下屈服了,还纡尊降贵留在了她身边。
于是就又有了一连串的骂词:
软骨头!
贱骨头!
暖床贱!
丢人现眼!
贪生怕死!
孬种!
温九灵将那些舌头悬于山门之上,做成了一串风铃后,声音渐渐没了下去。
第二件大事,作乐博笑台。
第三件大事,是她的大婚。她强逼慕玉慈与她成亲。
她的罪,罄竹难书。
可她己经无所谓了。多一条,少一条,差别不大。
她觉得这辈子过的太不幸了!生来就被人欺负,被人排斥,到了最后,又被人憎恨。她的这辈子早就毁了,毁得彻彻底底!
她认命了。
有人曾诅咒她,说她一定会不得好死,死了也一定会下地狱。
她当时就觉得那一天是会到来的,而且不会太晚。
她似乎还很期待那一天快点来到。
那一日,温九灵大婚。
慕玉慈是她的新郎。
青云山满堂朱红,却无半点喜气。大红如火的色泽一点一滴都刺得人眼疼。
红绸沿着紫霞殿梁柱蜿蜒垂落,百盏琉璃宫灯流金溢彩,将空荡的紫霞殿照得通明,却硬生生渡上一层悲凉的冷。
“你很恨我吧?不过,恨着我也是好的……”
搭着慕玉慈的手,从紫霞殿外的红毯处走来时,温九灵突然来了这一句。
她觉得慕玉慈一定非常恨她,应该是那种想把她抽筋扒皮蚀骨啖肉的恨。她对慕玉慈也是恨的,是那种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恨。
慕玉慈未语,只感到一股触及到灵魂的悲凉。他不知道温九灵是有多恨他,才会在这三年来用尽手段折磨他。到最后,又以这样的方式再加一道羞辱。
他也想恨温九灵,可是己经恨不动了。
这场婚礼没有宾客,只有他们两人,以及一个被温九灵选中的司仪——青云山的天恒长老。
青云山的奴隶己被遣散,作为交换,他不得不答应这场婚礼。
在不择手段达到目的这一点上,他有时候也佩服温九灵。
那段铺着红毯的路没有多长,但似乎走了很久。
慕玉慈的步子很慢,温九灵搭着他的手也走得缓慢。他掌心纹路里嵌着未愈的伤,结痂处粗糙的触感磨着她指腹——正是五日前争执时,他徒手握住她噬魂鞭留下的痕迹。
温九灵握紧了他的手,在拜天地时才松了开来。
天恒视死如归地站在堂前,闭着眼睛,好像是在等着上刑场似的。
他怕脏了眼,又怕脏了口,宛若一尊雕像立在那里。
满堂寂静。
老家伙!端什么架子?温九灵暗骂了一句。大喜之日,她真的不想骂人。
不过她选中天恒,也是看中了他这一点。天恒执掌戒律院,德高望重。在那个满是假仁假义的仙门里,可称得上是一等一的不会弄虚作假之人了。
“天恒长老,时候到了。”温九灵提醒道。
“冤孽,冤孽!”天恒念着这两个字,连胡子都气得抖动,“拔舌还是砍头?请便吧!”
他不喜欢骂人,连多看一眼温九灵也不愿意。
我踏马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温九灵最烦跟这样的人说话。这种人是真不怕死,也是真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她近前一步,烛光透过红绸在她脸上映出斑驳血影,“戒律院的师兄师姐们,清正雅丽,最是养眼。你说我要是把他们卖进坊间的勾栏,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