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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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老师的粉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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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叫张建军
作者:
叶渡星河
本章字数:
4256
更新时间:
2025-07-06

初三的教室,像一口被架在文火上慢炖的大锅。空气里弥漫着油墨、汗水和一种名为“中考”的焦灼气息。窗外是六月流火,蝉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搅得人心烦意乱。头顶的老吊扇徒劳地旋转着,发出沉闷的嗡嗡声,搅动起的热风带着粉笔灰的味道,拂过一张张年轻而疲惫的脸。

讲台上,物理老师陈老师正在讲解滑轮组。他西十多岁,戴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而疲惫。粉笔在黑板上哒哒作响,留下一串串复杂的公式和受力分析图。他的声音不高,带着本地口音,在闷热的空气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所以,动滑轮省力,但费距离;定滑轮不省力,但可以改变力的方向。组合起来,关键看承担物重的绳子段数……”陈老师敲着黑板,试图把最后冲刺阶段的重点砸进学生的脑子里。他的衬衫后背洇湿了一大片,紧贴在身上。

张建军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努力想跟上老师的思路。滑轮组……绳子段数……他盯着黑板上那些缠绕的线条和标注的F、G,感觉它们像一团乱麻,越理越乱。昨晚割麦累得半死,早上起来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腰背的酸痛尚未消退,此刻在硬板凳上坐久了,更是针扎似的难受。闷热的空气包裹着他,眼皮像灌了铅,沉重得抬不起来。黑板上白色的字迹在视线里慢慢模糊、旋转,陈老师的声音也变得遥远,像隔着厚厚的棉花。

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驱散困倦。目光无意识地飘向窗外。操场上空无一人,白花花的阳光炙烤着水泥地,蒸腾起扭曲的热浪。远处围墙边那排高大的杨树,叶子在烈日下蔫蔫地耷拉着,纹丝不动。一只麻雀扑棱着翅膀,落在教室外的窗台上,小脑袋机警地转动着,似乎在寻找一丝阴凉。他看着那只麻雀,思绪也跟着飘了出去:家里那几亩麦子割完了吗?父亲一个人捆扎、装车该有多累?下午放学回去,是不是还得去地里帮忙?母亲做的凉面条……想到那清爽的滋味,胃里一阵空虚的蠕动。

就在他神思恍惚,目光追随着麻雀,思绪早己飞回麦浪翻滚的田埂时——

“嗖!”

一个细小的、白色的东西划破沉闷的空气,带着精准的抛物线,不偏不倚地砸在张建军的额头上!

“啪嗒”一声轻响。

张建军浑身一激灵,像被电流击中,瞬间清醒过来。额头上被击中的地方传来一点轻微的刺痛。他愕然地抬起头,正对上讲台上陈老师透过厚厚镜片射来的严厉目光。那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一丝厌烦。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各种意味——好奇、同情、幸灾乐祸……像无数根芒刺扎在他背上。

“张建军!”陈老师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块一样砸下来,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教室里,“我刚才讲到哪里了?嗯?绳子股数怎么算?你上来给我画个受力分析图看看!”

张建军的脸“腾”地一下涨得通红,一首红到耳根。他能感觉到血液在皮肤下奔涌,额头上被粉笔头砸中的地方火辣辣地烧起来。他慌忙低下头,目光慌乱地在摊开的物理课本上扫视,可那些公式和图解此刻都变成了无法辨认的鬼画符。绳子股数?受力分析?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只剩下陈老师那冰冷的眼神和额头上那点挥之不去的刺痛。

“站起来!”陈老师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张建军像被无形的线扯着,僵硬地站了起来。膝盖撞在桌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只觉得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固了,沉重地压在他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汗水顺着鬓角流下来,流进脖子里,冰冷黏腻。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咚!震得耳膜发疼。

“上课走神,心思飘哪儿去了?”陈老师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愠怒,“都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就你们这种状态,还想考学?还想去城里念高中?做梦!我看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读书的料,趁早回家种地算了,别在这里浪费爹妈的血汗钱!”

“种地”两个字像两把重锤,狠狠砸在张建军心上。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混杂着冰冷的绝望,瞬间淹没了他。他想辩解,想说昨晚割麦到很晚,想说腰疼得实在坐不住……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能说什么?说土地和麦穗才是他无法摆脱的宿命?说这教室里的一切,对他而言如同海市蜃楼?

教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吊扇还在徒劳地嗡嗡旋转。那根小小的白色粉笔头,此刻正躺在他脚边的水泥地上,像一个刺眼的、屈辱的印记。陈老师冷冷地盯了他几秒钟,那目光仿佛要将他洞穿。最终,老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坐下!下课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其他人,继续看黑板!”

张建军像一截失去支撑的木桩,颓然跌坐在硬板凳上。凳子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摊开的物理课本,书页上那些公式和图解扭曲着,模糊成一片。额头上被粉笔头砸中的地方,那点微弱的刺痛感无限放大,火辣辣地灼烧着,一首烧进心里。教室里,陈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继续讲解着滑轮组。周围的同学也重新低下头,翻动书页的声音、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重新汇聚成一片低沉的嗡鸣。但这一切,对张建军而言,都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坐在那里,像个被世界遗弃的孤岛。老师的斥责、同学的注视、还有那根躺在脚边的粉笔头,都化作无形的重负,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比麦收时节肩上的麦捆,更让他感到窒息般的沉重和无力。中考?未来?那仿佛成了一个遥不可及、充满嘲讽的笑话。泥土的气息,从未如此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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