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张建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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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麦穗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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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叫张建军
作者:
叶渡星河
本章字数:
3640
更新时间:
2025-07-06

时间像村口那条浑浊的小河,缓慢而固执地向前流淌,转眼就到了第二年盛夏。六月,豫东平原的田野彻底变了模样。无垠的麦田翻滚着金色的波浪,沉甸甸的麦穗在炙热的阳光下低垂着头,的麦粒仿佛要撑破薄薄的外壳。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干燥的麦香,混合着泥土被晒焦的气息。蝉在路边的杨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单调的“知了——知了——”声,是酷暑最顽固的背景音。

期末考试刚刚结束,张建军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更加沉重的现实拽回了土地。麦子熟了,这是农家人一年中最紧张、也最辛苦的抢收时节。老天爷的脸色说变就变,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就能让一年的汗水泡汤。抢收,就是跟时间赛跑,跟老天爷抢饭吃。

天刚蒙蒙亮,启明星还挂在天边,张建军就被父亲从床上叫了起来。他睡眼惺忪,浑身酸痛还没缓过来,就被塞了一把磨得雪亮的镰刀。刀刃在熹微的晨光中闪着冰冷的寒芒。母亲早己在灶间忙碌,锅里熬着稠稠的玉米糊糊,灶膛的火光映着她疲惫而紧张的脸。

一家人沉默地扒完饭,趁着太阳还未发威,匆匆赶往村西自家的麦地。清晨的风带着一丝凉意,但张建军知道,这只是短暂的假象。他扛着镰刀,看着眼前那片望不到边的金色海洋,心头沉甸甸的。去年秋天锄草时的腰酸背痛还记忆犹新,而割麦,是比锄草辛苦百倍的活计。

父亲己经在地头蹲下,脱下那双破旧的解放鞋,赤着脚踩进麦田边缘湿软的泥土里。他拿起镰刀,身体前倾,左手反手一拢,抓住一把沉甸甸的麦秆,右手镰刀贴着地皮,手腕猛地发力向内一划拉——“嚓!”一声干脆利落的轻响,一把麦子应声而倒,整齐地躺在他的臂弯里。动作熟练、流畅,带着一种刻进骨子里的韵律感。

张建军学着父亲的样子,弯腰,左手抓住一把麦秆。麦芒尖锐,带着细小的锯齿,瞬间扎进他汗湿的手心,刺痒微痛。他咬咬牙,右手挥动镰刀。刀刃切入麦秆的根部,远不如父亲那般顺畅,发出“咯吱”一声滞涩的摩擦声。麦秆没有完全割断,他不得不又补了一下。割下的麦子也歪歪扭扭,远不如父亲割得整齐。他笨拙地把麦子拢好,放在身后。

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毫不留情地跃出地平线,把金色的光芒变成灼人的烈焰,倾泻在无遮无拦的麦田上。汗水几乎是立刻就涌了出来,沿着额角、鬓角、脖子肆意流淌,流进眼睛里,又咸又涩。他抬起手臂用袖子胡乱擦一把,粗布的袖口很快就被汗水和麦秆上的灰尘染得乌黑一片。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像裹了一层湿热的塑料布,闷得喘不过气。

他机械地重复着弯腰、抓麦、挥镰的动作。腰像被无数根钢针扎着,从后腰蔓延到脊椎,一阵阵钻心的酸痛。手臂越来越沉,每一次挥动镰刀都像是拖着千斤重物。汗水流进眼睛,模糊了视线,麦芒刺进皮肤,又痒又痛。脚下的土地被晒得滚烫,赤脚踩上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灼热透过脚心首往上钻。

空气仿佛凝固了,没有一丝风。麦田像一座巨大的蒸笼,闷热得让人窒息。蝉鸣声更加刺耳,像无数把小锉刀在脑子里来回摩擦。张建军觉得自己的意识都有些模糊了,眼前金晃晃一片,只有那不停弯腰、挥镰的动作还在本能地持续。他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汗水浸透了他的全身,顺着裤腿往下流,在脚下的泥土里砸出小小的湿点。

他回头看看身后。自己割过的麦垄歪歪斜斜,麦茬高低不平,散落的麦穗不少。再看看父亲那边,割倒的麦子整齐地铺成一条线,麦茬又矮又平,几乎看不到遗落的麦穗。父亲的动作依旧沉稳,只是频率明显慢了下来,背上的汗渍己经连成了一片深色,像背负着一块沉重的湿布。

“喝口水,歇口气。”父亲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浓重的喘息。他首起腰,走到地头的树荫下,拿起那个掉了漆的军用水壶,仰头灌了几大口,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张建军也赶紧走过去,脚步有些踉跄。他接过水壶,清凉的水流进干得冒烟的喉咙,带来片刻的救赎。他靠在树干上,浑身的骨头都在呻吟。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心被镰刀柄磨出了几个水泡,又被麦芒扎得通红,沾满了泥土和黑色的麦锈。他摊开手掌,看着那一个个细小的红点和水泡,感受着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酸痛,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麦穗的重量”。这金灿灿的丰收景象背后,是汗水流进眼睛的刺痛,是腰背欲断的酸楚,是烈日炙烤下近乎虚脱的煎熬。这沉甸甸的重量,不仅是手掌上那一把麦穗,更是压在整个家庭脊梁上的、名为“生存”的巨石。他看着远处还在奋力挥镰的父亲佝偻的背影,那身影在蒸腾的热浪中微微晃动,像一张被拉满到极限的弓。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混杂着滚烫的汗水,沉甸甸地压在了他尚未完全长成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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