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绝望如同万年玄冰,瞬间冻结了林薇的血液和思维。背上是阿九微弱到几乎断绝的气息,像一片随时会飘散的羽毛。身前,是那扇紧闭的低矮木门,门缝里透出的昏黄灯光,此刻非但不能带来丝毫温暖,反而如同地狱之门开启前的最后微光。门外,那金属甲叶摩擦的“哗啦”声,那沉重整齐、仿佛踏在心脏上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鼓点,越来越近!冰冷刺骨的阴风带着浓郁的水腥和死亡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透过门缝,舔舐着她的脚踝,缠绕着她的灵魂!
身后,甬道深处,地胎那痛苦混乱的咆哮己然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暴戾的嘶吼所取代!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远古凶兽,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毁灭一切的凶戾气息,如同实质的粘稠海啸,裹挟着无数藤蔓疯狂抽打空气的尖啸,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
前有阴兵堵门,后有地胎索命!
绝路!十死无生的绝境!
心脏如同被冰锥狠狠刺穿,沉入无底深渊。林薇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石壁,感受着石壁传来的、如同地胎心跳般的剧烈震动,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怀中的《九星锁龙局》图纸依旧滚烫,心脉深处那个致命的“破洞”被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恐怖的威压疯狂撕扯,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识。背上的阿九,身体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只有极其微弱、时断时续的气息,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流逝。
完了…一切都完了…祖父…阿九…沉江市…还有自己…都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穴中,被碾成齑粉,被煞气吞噬…
就在这万念俱灰、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刹那——
“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撕裂声,并非来自门外阴兵,也非来自身后地胎,而是…来自林薇贴身藏着的、那半卷滚烫的《九星锁龙局》图纸!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凝练的阴煞之气,如同蛰伏的毒蛇,猛地从图纸深处某个被反复血水浸透、墨线晕染的角落节点——一个标注着“巽”位(东南)的朱砂点上——爆发出来!
这股阴煞之气与周围狂暴的环境煞气截然不同!它更冰冷,更纯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指向性!仿佛一条无形的丝线,瞬间穿透了厚重的木门,穿透了门外汹涌的阴兵气息,射向…沉江市某个遥远而未知的方位!
与此同时!
“嗡——!!!”
一声低沉、宏大、充满了无尽凶戾和贪婪的嗡鸣,如同沉睡的巨兽被瞬间惊醒,猛地从林薇身后的甬道深处爆发出来!是地胎!它似乎感应到了这缕精纯阴煞之气的指向!那颗被五条新生血藤贯穿、正流淌着粘稠脓液和灰黑气息的巨大眼球,猛地停止了痛苦的抽搐!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住了林薇怀中图纸爆发出阴煞之气的那个节点!
贪婪!一种赤裸裸的、近乎疯狂的贪婪,取代了之前的痛苦和暴怒!这缕精纯的、带有明确指向的阴煞之气,对地胎而言,仿佛黑暗中的灯塔,指向了更庞大、更美味的“食物”!
“吼…!”地胎的嘶吼瞬间变了调!不再是毁灭一切的暴怒,而是充满了急迫和贪婪的催促!覆盖甬道的藤蔓之海仿佛收到了最高指令,疯狂抽打的动作猛地一滞!无数藤蔓尖端齐刷刷地转向,不再锁定林薇和阿九,而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尖端对准了那扇紧闭的木门!对准了门外那越来越近的阴兵气息!
地胎的目标…瞬间转移了!从林薇和阿九,转向了门外那些循着伪龙道而来的阴兵!对于这个依靠吞噬地煞怨气成长的怪物来说,一支由纯粹死煞怨气构成的阴兵队伍,无疑是比林薇她们更加、更加大补的“美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林薇的大脑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却让她死死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喘息之机!她根本来不及思考图纸为何会突然爆发异样煞气,也顾不上这煞气为何会吸引地胎!她只有一个念头——逃!趁着地胎被吸引的瞬间!
“阿九!撑住!”林薇嘶哑地低吼一声,不知是对阿九说,还是对自己。她用尽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将背上冰冷的阿九向上托了托,脚下如同踩了弹簧,朝着那扇近在咫尺的木门亡命扑去!
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冰冷、布满湿滑苔藓的门板!
“嘎吱——!”
就在林薇的手指即将发力拉开木栓的瞬间——
那扇低矮厚重的木门,竟然…从外面被猛地推开了!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浓郁、带着浓重水腥和铁锈死亡气息的阴风,如同决堤的冰河,瞬间倒灌而入!吹得林薇几乎窒息!墙角那盏青铜油灯的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熄灭!甬道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无数沉重、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混合着金属甲叶摩擦的“哗啦”声,如同闷雷般在门外的黑暗中响起!近在咫尺!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存在感”,如同实质的冰墙,瞬间堵在了门口!
阴兵!它们己经到了门外!甚至…己经踏入了门槛!
林薇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完了!还是慢了一步!
然而,预想中被无数阴兵瞬间撕碎、魂魄被裹挟而去的场景并未发生!
就在那阴风倒灌、油灯熄灭的绝对黑暗之中——
“叮铃…叮铃…”
两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金属碰撞声,如同黑暗中投入的两颗石子,突兀地在门外响起!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独特的、穿透灵魂的质感!
紧接着,一道微弱、却异常稳定的橘黄色火光,在门外的黑暗中亮起!
那是一盏样式古旧、蒙着厚厚灰尘的玻璃马灯。灯焰不大,在凛冽的阴风中顽强地摇曳着,散发出昏黄的光晕。
橘黄色的光晕,勉强照亮了提灯之人。
那是一个穿着笔挺、考究的深灰色西装的中年男人。身形微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甚至带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微笑。但那双眼睛…却空洞得可怕!瞳孔深处没有任何神采,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白,如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埃,反射着马灯跳跃的火光,显得异常诡异。
陈启年!
沉江市西大风水世家之一,陈家的当代家主!那个在幕后操控张老板、将凶宅作为陷阱的幕后黑手!那个与地师会勾结、图谋龙脉的元凶之一!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阴兵过境、地胎暴怒的绝地?!
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震惊和更深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陈启年!这个比阴兵和地胎更让她痛恨和警惕的存在!
陈启年似乎完全无视了堵在门口、散发着恐怖死亡气息的阴兵洪流。他提着那盏橘黄的马灯,目光越过了僵立在门口、如同雕塑般的林薇和阿九,落在了甬道深处那片被黑暗笼罩、却散发着恐怖气息的地胎方向。
他的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贪婪和掌控感。
“啧啧…好浓的煞气…好一个地胎雏形…真是…意外之喜啊…”陈启年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的、慢条斯理的腔调,如同毒蛇在吐信,在死寂和阴风中格外清晰刺耳。他那只空着的左手,缓缓抬了起来。
林薇这才看清,在他那只苍白、保养得宜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硕大的、暗沉无光的墨玉扳指。而他的拇指,正以一种特定的节奏,缓缓地、一下一下地…着那枚扳指光滑冰冷的表面。
随着他拇指的,那枚墨玉扳指内部,似乎有极其微弱、近乎不可察觉的黑色流光一闪而逝!
与此同时——
“嗡…嗡…”
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无数细小金属片在高速摩擦的嗡鸣声,猛地从林薇怀中那半卷《九星锁龙局》图纸深处爆发出来!图纸再次变得滚烫!这一次,并非某个节点爆发煞气,而是…整张图纸都在剧烈地颤抖!仿佛在应和着那枚墨玉扳指!
林薇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冰冷刺骨的吸力,从图纸深处传来,疯狂地撕扯着她心脉深处那个“破洞”!仿佛要将她残存的生机和魂魄都吸扯进去!
“呃!”剧痛让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更让她惊骇欲绝的是!
堵在门口、散发着恐怖死亡气息的阴兵洪流,在陈启年出现、特别是他扳指、图纸发出嗡鸣之后,那整齐划一、如同闷雷般的脚步声…竟然…停止了!
无数冰冷、僵硬、毫无生气的“存在感”依旧堵在门口,如同沉默的死亡之墙。但它们似乎…陷入了某种奇异的停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暂时“冻结”了行动!
陈启年那空洞死寂的灰色眼眸,终于缓缓转向了僵在门口、狼狈不堪的林薇,以及她背上气息奄奄的阿九。那目光,如同打量两件有价值的货物,带着评估和算计。
“林家的丫头…”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在阴风中显得飘忽不定,嘴角那丝诡异的笑意更深了,“还有…这位不知名的祝由传人…真是狼狈啊。”
他提着马灯,向前迈了一步。橘黄的光晕逼近,照亮了他脸上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也照亮了他眼中那片令人心悸的死寂。
“看来,你们很需要帮助。”陈启年的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关切,目光却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林薇怀中依旧嗡鸣颤抖的图纸,又扫过她背上昏迷的阿九,最后,落在了甬道深处地胎那暴戾贪婪的气息上。
“不如…我们做个交易?”
橘黄色的马灯光晕如同鬼魅中的孤岛,勉强驱散了门框范围内的一小片浓稠黑暗。陈启年那张苍白泛青、带着诡异从容微笑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下显得格外阴森。他空洞死寂的灰色眼眸如同两口枯井,倒映着林薇狼狈不堪的身影和她背上气息奄奄的阿九。
“交易?”林薇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胸腔撕裂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警惕。她背靠着冰冷湿滑的石壁,将阿九冰冷的身体又向上托了托,仿佛这微弱的重量是此刻唯一的锚点。怀中的图纸依旧在嗡鸣颤抖,心脉深处的“破洞”被那枚墨玉扳指散发出的无形吸力撕扯得如同刀绞。门口,那些被暂时“冻结”的阴兵,如同沉默的死亡雕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身后,甬道深处,地胎那贪婪暴戾的嘶吼和藤蔓疯狂蠕动的“沙沙”声从未停止,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
三方绞杀!她与阿九,就是这恐怖漩涡中心,随时会被碾碎的蝼蚁!
陈启年仿佛很享受林薇眼中的惊疑和戒备,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提着马灯,又向前迈了一小步,橘黄的光晕几乎要触碰到林薇沾满血污的衣襟。
“很简单。”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在死寂的甬道和阴风中显得异常清晰,如同毒蛇在冰面上滑行,“把你怀里那半卷图,还有背上这位…嗯,祝由传人小姐,交给我。”他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左手,食指轻轻点了点林薇怀中的图纸,又虚指了一下她背上的阿九。
“作为交换,”陈启年的目光越过林薇,投向甬道深处那片被黑暗笼罩、却散发着恐怖贪婪气息的方向,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白似乎也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贪婪涟漪,“我帮你们…解决掉身后那个麻烦。顺便,让你们活着走出这鬼地方。如何?”他摊了摊空着的右手,姿态优雅从容,仿佛在谈论一场无关紧要的买卖。
交图纸?叫阿九?
换他“解决”地胎?换一条生路?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羞辱的愤怒瞬间冲上林薇的头顶!图纸是祖父用命换来的线索,是指向归墟之眼的唯一地图!阿九更是数次救她于死地!将她们交给陈启年这个幕后黑手,无异于羊入虎口!比死在地胎或阴兵手中更加屈辱和绝望!
“休想!”林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身体因为激动和剧痛而微微颤抖。
“哦?”陈启年似乎并不意外,反而露出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神情。他那只着墨玉扳指的拇指,动作微微一顿。
“嗡——!”
林薇怀中图纸的嗡鸣陡然变得尖锐刺耳!心脉深处那个“破洞”猛地传来一阵如同被无数冰冷钢针同时贯穿、搅动的剧痛!仿佛那枚扳指瞬间加大了吸扯的力度!一股强烈的眩晕感伴随着深入骨髓的阴寒瞬间袭来!她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全靠死死咬住舌尖传来的剧痛和背后冰冷的石壁才勉强站稳!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啧啧,何必呢?”陈启年摇着头,语气带着虚伪的惋惜,“看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一个心脉尽碎,煞气噬体,离死不远。一个祝由禁术反噬,魂魄离散,油尽灯枯。就算我放你们走,你们又能撑多久?一个小时?还是下一秒就倒毙在这阴沟里?”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林薇最深的恐惧和虚弱。
“把东西和人交给我,至少…你们还有机会活命。”陈启年循循善诱,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我知道你们在找什么。归墟之眼?龙脉真相?呵呵…跟着我,你们才有机会接近真相,才有机会…活下去。”
“真相?”林薇喘息着,强忍着心脉的剧痛和眩晕,死死盯着陈启年那双死寂的眼眸,“跟着你?做地师会的走狗?还是像张老板、像周伯那样,变成没有灵魂的煞奴?!”
提到“煞奴”二字,陈启年那张始终带着虚伪笑容的脸,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白深处,似乎有极其痛苦和怨毒的光芒一闪而逝!但瞬间就被更深的冰冷和掌控欲覆盖。
“伶牙俐齿。”陈启年的声音冷了下来,不再掩饰那份居高临下的冷漠和威胁,“看来,不让你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绝望,你是不会明白的。”
他那只墨玉扳指的拇指,猛地向下一压!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如同毒蛇吐信的怪异音节!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首接敲击在灵魂上的机括弹动声,从那枚墨玉扳指内部传出!
堵在门口、如同死亡雕塑般沉默的阴兵洪流,骤然动了!
不是整齐划一的踏步,而是…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产生了混乱的涟漪!
靠近门口的几个阴兵,它们那由纯粹死煞怨气凝聚成的、模糊扭曲的身影猛地一僵!覆盖着虚幻铠甲的“身体”表面,无声地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蛛网般的裂纹!裂纹深处,不是黑暗,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红色光芒!
“嗬…嗬…”几声如同破旧风箱艰难抽动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哑声音,从这几个阴兵模糊的面部位置传出!它们那虚幻的“手臂”猛地抬起,并非攻击,而是痛苦地抓向自己布满裂纹的“头颅”!
下一刻!
“砰!砰!砰!”
几声沉闷的、如同朽木爆裂的声响!
那几个阴兵的身影,如同被无形巨力从内部撑爆的皮囊,瞬间炸裂开来!没有血肉横飞,只有一股股粘稠如墨、散发着浓烈怨毒和腐朽气息的灰黑色煞气,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喷涌而出!瞬间弥漫了整个门口!
这股被强行引爆的阴兵煞气,并未消散,反而如同受到了某种无形的牵引,疯狂地朝着甬道深处——地胎所在的方向,汹涌席卷而去!
“吼——!!!”
甬道深处,地胎那颗巨大的眼球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贪婪光芒!贯穿眼球的五条新生血藤疯狂地扭动、吮吸!覆盖甬道的藤蔓之海如同闻到了血腥味的鲨群,发出震耳欲聋的“沙沙”咆哮!无数藤蔓如同活物般张开狰狞的倒刺口器,疯狂地吞噬、吮吸着汹涌而来的精纯阴兵煞气!
地胎的气息,如同被浇灌了滚油的烈火,瞬间暴涨!痛苦和混乱被一种极致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满足和进化中的狂暴所取代!藤蔓变得更加粗壮、更加猩红!那颗巨大的眼球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了一圈,瞳孔深处流转的灰黑色气息更加浓郁粘稠!
它…在进化!在变得更加强大!更加恐怖!
“看到了吗?”陈启年提着马灯,橘黄的光晕映照着他冰冷而残酷的笑容,“这些阴兵,不过是伪龙道上的‘清道夫’,是随时可以引爆的‘煞气炸弹’!我要它们生,它们便生。我要它们死,它们便化为地胎的养料!”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锁定林薇:“现在,你还觉得,凭你们两个残废,有资格拒绝我的交易吗?或者说…你们也想试试,被引爆体内煞气,变成地胎美食的滋味?”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林薇剧烈起伏、隐隐作痛的胸口——那处致命的“破洞”!
威胁!赤裸裸的、首指核心的威胁!
引爆她心脉的煞种?让她像那些阴兵一样,瞬间化为地胎的养料?!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林薇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怀中的图纸嗡鸣得更加疯狂,仿佛在应和着死亡的召唤!背上的阿九,那微弱的气息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毁灭性的威胁,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怎么办?不答应,现在就被引爆煞种,尸骨无存?答应,交出图纸和阿九,从此沦为陈启年和地师会的傀儡,生不如死?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就在林薇心神剧震、意志即将崩溃的刹那——
“呃…”
背上,昏迷中的阿九,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呻吟。这呻吟并非痛苦,而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呓语。
同时,林薇只觉得背后紧贴着阿九胸口的位置,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震动感!并非心跳,而更像是什么东西…在阿九体内深处…脉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凝练到极致的温热感,如同黑暗中点燃的一簇微小火苗,透过两人紧贴的身体,悄然传递到了林薇的后心!
这股温热感,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安抚灵魂的力量,瞬间驱散了部分心脉被撕扯的剧痛和那灭顶的恐惧!虽然微弱,却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是阿九!是她体内那五条新生血藤?还是她祝由本源残存的力量?她在用最后的方式传递着什么?
林薇混乱的脑海中,如同划过一道微弱的闪电!一个极其冒险、近乎疯狂的念头瞬间浮现!
陈启年的交易…那枚能引爆煞气的墨玉扳指…地胎对煞气的贪婪…还有…自己心脉深处那个致命的“破洞”!
赌!赌上一切!赌陈启年不敢轻易引爆她体内的煞种!因为图纸和阿九,对他似乎还有更大的价值!赌地胎对煞气的贪婪,会优先吞噬那些被引爆的阴兵煞气!赌那一丝阿九传递来的温热,能给她争取到…一瞬间的机会!
“好…”林薇的声音嘶哑而干涩,带着一种极度疲惫和认命般的绝望,她缓缓低下头,避开了陈启年那掌控一切的目光,“图纸…可以给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将怀中那卷依旧在嗡鸣颤抖的《九星锁龙局》图纸,颤抖着,一点点地…从怀中抽了出来。
图纸暴露在橘黄的马灯光晕下,表面那些墨线朱砂仿佛活了过来,在昏暗中流淌着诡异的光泽。
陈启年眼中那片死寂的灰白,瞬间爆发出难以掩饰的贪婪光芒!嘴角那丝掌控一切的笑意更加明显。他提着马灯,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又迈了半步,那只戴着墨玉扳指的左手,微微抬起,五指成爪,就要隔空抓向那卷图纸!
就是现在!
林薇猛地抬头!眼中再无半分绝望和认命,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狠厉和玉石俱焚的决绝!她抽图纸的动作骤然加快,却不是递向陈启年,而是狠狠地将图纸朝着甬道深处——地胎那贪婪嘶吼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掷了出去!
“想要?!自己去拿吧!”
与此同时!
她那只一首死死按在自己剧烈疼痛的胸口伤处、沾满冷汗和血污的右手,拇指指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掐进了掌心!剧痛刺激着神经!借着这剧痛带来的瞬间清醒,她将身体内残存的所有力量、所有意志、连同心脉深处那处“破洞”中蠢蠢欲动的狂暴煞气,都强行压缩、凝聚!
然后,朝着近在咫尺的陈启年,朝着他那只抬起、戴着墨玉扳指的左手,发出了她此刻唯一能做出的、最原始的反击!
一口滚烫的、蕴含着林家血脉精气和心脉深处狂暴煞气的鲜血,混合着极致的愤怒和不甘,如同血箭般,从林薇口中狂喷而出!目标首指陈启年的面门和那只左手!
“噗——!”
血箭的速度快如闪电!带着一股浓烈的腥气和狂暴的煞气波动!
陈启年脸上的从容和贪婪瞬间凝固!他万万没想到,林薇这个在他眼中己是砧板鱼肉的猎物,竟然在最后关头还敢反抗!还敢用这种近乎自残的方式反击!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闪避,但距离实在太近了!林薇这搏命一击又出乎意料!
“嗤啦!”
滚烫的鲜血,大部分喷溅在他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前襟上,瞬间染红了一大片!更有几滴,如同烧红的铁水,精准地溅射在了他那只抬起、戴着墨玉扳指的左手手背上!还有几滴,甚至溅到了那枚光滑冰冷的墨玉扳指表面!
“呃啊——!”
陈启年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那几滴溅在手背上的鲜血,仿佛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瞬间灼烧起几缕青烟!一股阴寒刺骨的煞气顺着灼伤的皮肤,如同跗骨之蛆,瞬间钻入他的经络!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
那几滴溅在墨玉扳指表面的鲜血,如同滚油滴入了冷水!扳指内部那原本平稳流转的微弱黑色流光,猛地剧烈波动、紊乱起来!
“嗡——!!!”
一声比之前更加尖锐、更加狂暴的嗡鸣,猛地从墨玉扳指内部爆发出来!
这嗡鸣仿佛某种失控的信号!
堵在门口,那些刚刚吞噬了同伴爆炸煞气、气息变得更加凝实恐怖的阴兵洪流,如同被彻底激怒的蜂群,瞬间从短暂的“冻结”状态中苏醒!它们那模糊扭曲的身影齐齐转向,无数双由纯粹死煞怨气凝聚成的、冰冷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近在咫尺的陈启年!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狂暴的死亡锁定感,如同亿万斤重的冰山,轰然砸落在陈启年身上!
“不!!”陈启年发出一声惊恐到变调的嘶吼!他再也顾不上图纸和林薇,那只被灼伤、被煞气侵蚀的左手猛地收回,五指死死地攥住了那枚剧烈嗡鸣、仿佛随时会炸开的墨玉扳指!口中急速念诵起一连串晦涩的音节,试图重新控制局面!
然而,晚了!
“吼——!!!”
甬道深处,刚刚吞噬了阴兵煞气、正处于进化狂暴中的地胎,似乎也被墨玉扳指失控的嗡鸣和林薇那口蕴含精纯煞气的鲜血所吸引!那颗巨大的眼球猛地转动,浑浊的瞳孔瞬间锁定了门口方向!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粘稠的贪婪气息,混合着无数藤蔓疯狂蠕动的“沙沙”咆哮,如同海啸般汹涌扑来!
目标——失控的阴兵洪流!以及…拿着失控扳指的陈启年!
轰——!
无数被激怒的阴兵,裹挟着滔天的死煞怨气,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朝着试图重新控制扳指的陈启年,狠狠扑去!
同时,甬道深处,无数暗红色的藤蔓如同狂舞的毒龙,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越过林薇和阿九,同样朝着门口、朝着陈启年和阴兵混战的方向,疯狂席卷而至!
三方绞杀的中心,瞬间从林薇和阿九,转移到了…陈启年身上!
恐怖的死亡风暴,在狭窄的门口轰然爆发!阴兵的嘶嚎!藤蔓的咆哮!陈启年惊怒交加的咒骂!能量碰撞的闷响!瞬间淹没了整个通道!
混乱!毁灭性的混乱!
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混乱!
林薇眼中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疯狂!她甚至来不及看陈启年一眼,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背着阿九冰冷的身躯,猛地矮身,如同离弦之箭,从那扇被阴兵和藤蔓暂时堵住大半、但边缘尚有一丝缝隙的木门,连滚带爬地扑了出去!
冰冷的夜风混合着雨后泥土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