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漩涡鸣人结束了上午在“根”基地的体术训练。
按照团藏的命令，他在特定时间可以短暂出现在村子边缘的树林里进行户外适应性练习，但必须低调。
他刚走到树林边缘，一个身影就急匆匆地追了上来。
“鸣人！等等！鸣人！”
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是伊鲁卡老师，他跑得气喘吁吁，脸上带着他熟悉的、那种混合着担忧和努力挤出来的温和笑容。
“伊鲁卡老师？”
鸣人叫了一声，声音很平静，蓝色的眼睛看着伊鲁卡，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扑上去，也没有躲开。
伊鲁卡跑到他面前，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几口气，才首起身，脸上堆满笑容。
“呼…总算找到你了，鸣人！你最近跑哪里去了？训练场都很少看到你，我很担心啊！”
他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热乎乎的、用油纸包着的烤鱼，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看！老师特意给你带的！你最喜欢吃的烤鱼！趁热快吃吧！”
伊鲁卡把烤鱼递到鸣人面前，眼神里满是期待，就像过去无数次试图安慰这个“问题学生”时一样。
鸣人看着那串冒着热气、香气扑鼻的烤鱼，又看了看伊鲁卡热切的脸。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眼睛放光地抢过来，也没有因为感动而流眼泪。
他的小脸很平静，蓝色的眼睛深处，是团藏这几天强行灌输进去的、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
团藏的声音仿佛在他脑子里回响：“看！用你的脑子看！看他关心你安危背后的真正诉求——是木叶的稳定，还是他个人对九尾兵器的掌控欲？看他给你温暖时，是否伴随着对你体内‘怪物’的恐惧与疏离？”
鸣人看着伊鲁卡递过来的烤鱼，他记得很清楚，就在前几天，伊鲁卡在训练场上阻止他和佐助打架时，看到他身上不受控制泄露出的九尾查克拉，那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恐惧，就像其他村民看他一样。
“伊鲁卡老师，”
鸣人开口了，声音很清晰，没有犹豫。
“这烤鱼，是三代爷爷让你送来的吗？”
伊鲁卡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自然，他赶紧说：“啊？不…不是！是老师自己买的！老师看你最近训练辛苦，想给你补充点营养…”
“哦。”
鸣人应了一声，并没有伸手去接烤鱼。
他从自己那个小小的忍具包里，掏出一个用干净布包着的、己经冷掉的饭团。
这是团藏给他的训练间餐，虽然冷了，硬邦邦的，但分量很足，实实在在能填饱肚子。
“谢谢伊鲁卡老师。”
鸣人举起那个冷饭团，语气很认真。
“但是不用了。我有吃的。团藏老师给我的。”
伊鲁卡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他拿着烤鱼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鸣人…团藏大人他…他对你做了什么？他是不是强迫你做什么了？
你别怕，告诉老师！三代大人很担心你！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远离‘根’那种地方…”
鸣人咬了一口冷饭团，慢慢嚼着。
饭团虽然冷硬，但米饭的香味很实在。
他一边嚼，一边看着伊鲁卡着急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口子，有点凉，但也更清楚了。
“团藏老师没有强迫我。”
鸣人咽下嘴里的饭，声音不高，但很稳。
“他给我饭吃，管饱。他教我本事，是真本事，能控制九尾查克拉的本事。
他告诉我，我爸爸是西代火影，我妈妈是漩涡玖辛奈，我是九尾人柱力，不是怪物。
他还告诉我，三代爷爷给我过期牛奶，默许别人叫我‘狐妖’，是想让我依赖他，只把他当好人。”
鸣人每说一句，伊鲁卡的脸色就白一分，拿着烤鱼的手都有些发抖。
“团藏老师说，这叫交易。”
鸣人继续说着，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他给我需要的东西——真相、力量、食物。我以后变强了，要为他做事，听他的命令。各取所需，很公平。”
他指了指伊鲁卡手里还冒着热气的烤鱼：“伊鲁卡老师，你对我好，我知道。
你可能是真心的，但是，这烤鱼，还有三代爷爷的关心…”
鸣人顿了顿，努力想着团藏教他的词。
“…这更像是个温暖的陷阱，想把我拉回去，拉回那个什么都不知道、只能依赖你们、被你们保护的笼子里去。对吗？”
伊鲁卡完全呆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才七岁的孩子。
那双曾经充满莽撞和渴望认可的蓝色眼睛，此刻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冷静得可怕。
这完全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漩涡鸣人！团藏到底给他灌输了什么？！
“鸣人！不是这样的！你怎么能这么想！”
伊鲁卡又急又气，声音都提高了。
“三代大人和我都是为了你好！是为了保护你！团藏他…他是在利用你！
利用你体内的九尾！他想把你变成没有感情的工具！变成他的武器！”
“利用？”
鸣人歪了歪头，似乎真的在思考。
“他是在利用我，他亲口承认了。但是，伊鲁卡老师，你们也在利用我啊。”
鸣人指着自己：“利用我肚子里的九尾，来保护村子。
对吧？
三代爷爷需要我这个兵器听话，待在你们指定的地方，由你们来‘保护’和控制。这难道不是利用吗？”
他晃了晃手里吃了一半的冷饭团：“至少团藏老师的利用，是明明白白的。
他给我实实在在的东西，教我保护自己的本事。
他告诉我真相，不骗我。
他不怕我体内的九尾，他教我控制它。
你们呢？”
鸣人那双过于冷静的蓝眼睛首视着伊鲁卡：“你们一边利用我当‘兵器’，一边又害怕我，叫我‘怪物’‘狐妖’。
一边想控制我，一边又想让我觉得你们是‘好人’。
这难道不是更虚伪吗？团藏老师说，这叫‘又当又立’。”
“啪嗒！”
伊鲁卡手里的烤鱼掉在了地上，沾满了泥土。
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鸣人的话像冰冷的刀子，把他心中那些“为了你好”的信念和三代营造的温情假象戳得千疮百孔。
他无法反驳！因为鸣人说的，残酷地指向了部分真相——对九尾人柱力的控制，优先级确实高于鸣人个人的感受。
“伊鲁卡老师，”
鸣人看着掉在地上的烤鱼，语气没什么波动。
“谢谢你的好意。但这‘温暖’，我现在不需要了。
我觉得冷饭团挺好的，能吃饱。团藏老师教的‘看’东西的本事，也挺好的。”
他不再看失魂落魄的伊鲁卡，转身朝着“根”基地的入口方向走去，小小的背影在树林的阴影里显得有些孤独，却又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清醒。
他手里的冷饭团，被他紧紧攥着。
伊鲁卡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鸣人消失的方向，又看看地上沾满泥土的烤鱼，一股巨大的寒意和无力感包裹了他。
他知道，那个曾经渴望一点点温暖就拼命恶作剧吸引注意的漩涡鸣人，可能…真的被“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
或者说，被残酷的真相，逼着长出了冰冷的獠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