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达土坡上,许晚晴这才发现周锦华脸色苍白,后背的衣服被划开一道口子,渗出了血迹。
"你受伤了!"她惊呼。
"没事,"周锦华轻轻放下张奶奶,"皮外伤。"
张奶奶被安置在坡上一户人家里,许晚晴则坚持要查看周锦华的伤口。在一间临时作为安置点的小屋里,她让周锦华坐下,小心地掀开他的衣服。
伤口比想象中严重——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划伤,深的地方己经见肉,混着泥水的血迹触目惊心。
"需要清洗消毒,"许晚晴声音发紧,"否则会感染。"
周锦华微微点头:"大队部医务室有药,但现在......"
"我去拿。"许晚晴毫不犹豫地说。
"不行!外面水太深了!"周锦华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光下相遇。许晚晴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清周锦华的眼睛——深邃如古井,此刻盛满了担忧和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她的心跳突然加速,手腕处传来的温度让她脸颊发烫。
"那......那找找这里有没有白酒和干净的布。"她轻声说,没有挣脱他的手。
最终,许晚晴用村民提供的烧酒和蒸煮过的布条为周锦华清理了伤口。整个过程周锦华一声不吭,但许晚晴能从他紧绷的肌肉和额角的冷汗看出他有多疼。
"你懂得很多医学知识。"周锦华突然说,声音因疼痛而略显嘶哑。
许晚晴的手顿了一下:"我妈妈是护士。"这个谎话她现在说得越来越顺口了。
"你妈妈一定很优秀。"周锦华轻声说,然后补充了一句,"像你一样。"
这句话让许晚晴心头一颤。她抬头,正好对上他专注的目光。油灯昏黄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那双总是严肃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温柔。许晚晴突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她慌忙低下头,继续包扎伤口,但手指却不自觉地微微发抖。
屋外的暴雨持续了整整一夜。洪水冲毁了村西的几间房屋,但幸亏撤离及时,没有人员伤亡。天亮时,雨势渐小,但村子己经一片狼藉——倒塌的围墙、泡水的农田、散落的杂物......
许晚晴和周锦华几乎一夜未眠,忙着安置受灾村民、分配有限的物资。令许晚晴惊讶的是,周锦华似乎对组织协调工作驾轻就熟,哪家缺什么、谁和谁可以暂时挤一挤,他都心中有数。
"你以前做过救灾工作?"趁着短暂休息时,许晚晴忍不住问道。
周锦华的眼神飘向远方:"在北京时,参加过几次。"
北京?这是周锦华第一次提及自己的过去。许晚晴正想追问,赵建国匆匆走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公社来人了,要统计损失。"赵建国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周老师,你笔头好,帮忙写个报告。许同志,你去临时食堂帮个忙吧。"
接下来的几天,全村人都投入到灾后重建中。许晚晴被分到妇女队,负责清理淤泥和做饭。虽然累得腰酸背痛,但看到村民们从一开始的客气疏远到现在会亲热地叫她"许老师""晴丫头",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而周锦华,则成了救灾工作的实际协调者。许晚晴注意到,无论是大队干部还是普通村民,遇到难题都会自然而然地找他商量。这个沉默寡言的乡村教师,在村里似乎有着超出她想象的威望。
第五天傍晚,许晚晴正在临时食堂帮忙分饭,刘富贵晃悠过来,阴阳怪气地说:"许老师跟周老师关系不错啊,听说那晚在安置点......待了很久?"
周围的几个妇女立刻竖起了耳朵。许晚晴感到一阵怒火上涌,但她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周老师为了救张奶奶受了伤,我只是帮忙包扎。"
"哦?包扎要关着门那么久?"刘富贵意有所指地笑着,"城里人就是开放......"
"刘会计!"一个洪亮的声音打断了他。周锦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公社王书记找你,关于救灾物资分配的事。"
刘富贵讪讪地走了。周锦华走到许晚晴身边,低声说:"别理他。"
许晚晴点点头,心里却沉甸甸的。她知道,在这个保守的年代,这样的闲言碎语对两人都不利。
"你的伤怎么样了?"她转移话题。
"好多了。"周锦华难得地露出一丝微笑,"多亏你的'专业'包扎。"
许晚晴递给他一碗热粥:"今晚还要去巡堤吗?"
"嗯,我和几个民兵轮流值班。"周锦华接过碗,两人的手指再次不经意相触,又迅速分开。
许晚晴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暮色中,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周锦华己经成为她最信任的人。但刘富贵的闲话提醒她,1975年的中国农村,男女之间的关系远比现代复杂得多。
更让她担忧的是,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期待见到周锦华,越来越在意他的一举一动。这种感情危险而微妙,就像走在薄冰上,既害怕冰面破裂,又忍不住想继续前行。
夜深人静时,许晚晴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听着屋外渐渐平息的雨声,思绪万千。她开始想念现代生活的便利,却又放不下这里己经建立起的情感联系。尤其是那个沉默寡言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男人,他深邃的眼神和偶尔流露的温柔,己经成为她在这个时空最温暖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