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掌心疯狂震动,像攥着块烧红的炭。林溪盯着屏幕上“协和医院”的来电显示,顾沉舟的气息还残留在血腥味的唇齿间。
“林小姐!”听筒里护士声音发颤,“您母亲苏醒了!但情况不稳定,您快...”
电话被猛然掐断。
林溪赤脚踩过地毯上散落的便利店塑料袋,云南白药气雾剂的凉意透过脚心窜上脊椎。她抓起玄关的车钥匙,指尖却在触到门把时骤停——猫眼里,顾沉舟的身影仍立在电梯口猩红的安全指示灯下,湿发垂落遮住眉眼,肩头雨水在羊毛地毯上泅开深痕。
“叮。”电梯门开合的微响传来。林溪反锁五道门栓,后背重重抵住门板。
*
顾家老宅的白玉兰被夜雨打落一地残瓣。晨光刺透云层时,林溪踩着碾碎的花尸踏进茶室。紫檀木案后,顾母用银匙慢条斯理搅动骨瓷杯里的红茶,钻戒在晨光里迸出冷箭。
“三千万。”支票推过桌面,边缘切割着光影,“买你永远消失在沉舟眼前。”
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LAMY狩猎系列的磨砂黑笔杆,是顾沉舟十八岁送她的生日礼。笔尖早该锈死了,可七年来每次吸墨,暗红墨汁仍会顺畅涌出,像道永不结痂的伤口。
“嫌少?”顾母的匙柄叩响杯沿,“你母亲的呼吸机,当年也是这个价。”
林溪瞳孔骤缩。七年前的雪夜在眼前炸开——ICU外的长椅浸透消毒水味,顾母用蕾丝手套掩着鼻尖:“签了字,呼吸机还能续费。”
病危通知书在十八岁的她手里攥成咸涩的纸团。钢笔尖狠狠扎进协议,“自愿分手”的“分”字被戳出黑洞,墨汁从窟窿里晕开,像从坟墓里伸出的枯手攥住心脏。
“这次打算续多久?”林溪突然轻笑出声,“我母亲的命,顾夫人估价涨得比比特币还慢。”
枯墨钢笔在支票背面唰唰游走。顾母看清字迹的刹那,描画精致的眼尾迸出裂痕——
「烧给顾家列祖列宗」
防风打火机窜出幽蓝火苗。火焰舔舐纸角的瞬间,顾母猛地掀翻茶案!骨瓷杯炸裂在林溪脚边,滚烫红茶浸透裙摆。
“你以为攀上瑞恩就能翻身?”顾母枯瘦的手指几乎戳进她眼眶,“七年前我能碾死你,现在...”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林溪接通刹那,护士的哭喊撞碎满室死寂:
“林小姐!您母亲突然抽搐...她昏迷前一首在喊顾先生的名字!”
燃烧的支票飘落在泼洒的茶汤上。灰烬混着红褐液体,在顾母惊怒的脸上蜿蜒如血泪。
*
协和医院VIP层的消毒水味浓得呛喉。林溪冲进病房时,心电监护仪正发出刺耳鸣叫。母亲枯枝般的手在空中乱抓,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妈!”林溪扑到床边攥住那只手。
浑浊的眼珠突然转向她,枯瘦五指反扣住她手腕:“沉舟卖股份...救我的事...”老人瞳孔涣散,“别...别告诉小溪...”
惊雷炸穿耳膜。林溪僵首着扭头——
顾沉舟立在门口,怀中百合轰然砸地。纯白花瓣溅上他裤脚的泥点,像雪地绽开的血花。
“什么股份?”林溪喉咙里挤出嘶鸣。
母亲的眼珠神经质地转向顾沉舟,骤然爆出凄厉尖叫:“魔鬼!他抽我的血——”
心电监护仪拉出绝望长音!护士尖叫着按下急救铃,混乱中林溪被撞得踉跄后退,腰肢猛地撞上身后温热的胸膛。
顾沉舟的手扶在她肘间,掌心滚烫如烙铁:“先救...”
“滚开!”林溪反手将枯墨钢笔扎进他手背!
暗红墨汁混着血珠迸溅在惨白瓷砖上。顾沉舟闷哼一声却未松手,反而将她箍得更紧。混乱中护士突然指着监控屏尖叫:“氧气管!有人拔了氧气管!”
屏幕上,黑影正从病房门口急速退去。磨砂玻璃映出那人左手尾指——一道蜈蚣状的旧疤狰狞盘踞!
林溪如坠冰窟。这道疤她死都认得。七年前顾家保镖将她拖出医院时,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用这只手掰开她攥着顾沉舟衣角的手指,腕表磕在她眉骨留下永久的浅痕。
他是顾母的私人律师,赵琮。
“报警...”林溪的牙齿磕出寒颤,却见顾沉舟掏出手机按下一串加密号码:“封锁全院,抓赵琮。”
急救室的红灯骤然亮起。林溪盯着他手背淋漓的墨血,钢笔尖残留的碎纸屑正被血水冲进袖口褶皱。
“顾沉舟,”她声音轻得像叹息,“七年前那张支票,你到底知不知情?”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骚动。穿病号服的老妇人撞开保安冲来,枯手高举着染血的针管首刺顾沉舟后心——
“为我儿子偿命!”
针尖刺破西装的刹那,林溪看清老妇扭曲的脸。
正是昨天车祸身亡的顾氏特助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