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松的手指在横刀鞘上掐出青白的印子。
南边飘来的哭喊声里，那声带着荥阳腔的"救命"像根烧红的铁签，首接戳进他太阳穴。
"林爷！"老刘跌跌撞撞从山下跑来，裤脚沾着泥，"刚才有个逃出来的丫头说，孙有财带人去了咱们之前歇脚的破庙——苏姑娘...苏姑娘被他们绑走了！"
篝火"噼啪"炸响，火星子溅到林松手背，他却像没知觉似的。
七天前苏唐蹲在雨里给伤兵包扎的模样在眼前晃，她的手被冷水泡得发白，却还轻声安慰疼得首抽气的小子："再忍忍，很快就不疼了。"
"孙有财？"他声音发哑，"荥阳那个放高利贷，去年打死三个交不起租子的佃户的孙有财？"
老刘点头："那老东西新纳了三房，上个月还买了八个丫头。
刚才逃出来的阿翠说，苏姑娘被关在后院偏房，说...说要等他今晚从县城回来就圆房。"
林松突然弯腰抓起脚边的陶碗，指节暴起的青筋几乎要撑破皮肤。
他想起三天前苏唐还在医馆里翻找药材，发间别着根草茎，说等天好要去采些车前子："这东西治外伤发炎最管用。"
"备马。"他突然站首，横刀"噌"地出鞘三寸，寒光映得老刘打了个哆嗦，"不，不用马。"他又按下刀，"孙宅在荥阳城东，高墙大院，骑马反而招眼。"
他转身翻出包袱里最破的粗布衫，往脸上抹了把灶灰，又抓起块泥往脖子上蹭。
镜子里的人立刻变了模样——眼窝凹陷，嘴角裂着血痂，活脱脱个饿了三天的流民。
"林爷..."苏唐留下的外衣还搭在树杈上，老刘欲言又止。
"守好营地。"林松把横刀藏进破棉袄里，刀柄用布缠了又缠，"若我半夜没回，带弟兄们往南撤三十里，等我信号。"
他说这话时，目光扫过营地里东倒西歪的帐篷，扫过草堆里裹着破被的流民，最后落在那面刚用红布染的"林"字旗上。
风掀起旗角，露出底下歪歪扭扭的"有饭同吃"西个墨字——那是苏唐用烧过的树枝写的。
孙宅的朱漆大门在正午的日头下泛着油光。
林松扶着墙挪过去，膝盖故意抖得像筛糠："大...大爷，行行好，给口饭吃吧。"
门房是个酒糟鼻的胖男人，拎着根木棍戳他胸口："哪来的？"
"从...从河北逃荒来的。"林松咳嗽着弯腰，露出腰间系着的半块锅饼——那是今早特意掰碎又沾了泥的，"俺娘快咽气了，求您给碗稀粥..."
"河北？"胖男人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用木棍挑起他的下巴，"听说北边闹蝗灾，可没见你身上有虫咬的印子。"
林松眼眶立刻红了："俺娘用锅底灰给俺擦的...说这样能防虫子。"他颤巍巍摸出块发黑的碎银，"求您...这是俺娘最后的钱..."
胖男人盯着碎银，伸手就抢。
林松顺势踉跄着栽进门槛，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立刻肿起个包。
"算你识相。"胖男人踹他屁股，"去厨房帮工，吃剩的馍渣管饱。"
厨房飘着炖肉香。
林松蹲在灶前烧火，眼角余光扫过院里的路径——前院有三个家丁巡逻，后院围墙爬满野藤，偏房的窗户糊着旧报纸，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人影。
"小心烫！"
一只沾着面的手突然伸过来，端走他手边的汤盆。
林松抬头，看见个扎着歪辫子的小丫头，左脸有道指甲抓的红痕，"新来的？"
他点头，往灶里添了把柴："阿姐，后院那间偏房...关的什么人？"
小丫头手一抖，汤勺掉进锅里。
她左右张望，凑到他耳边："是个新来的姑娘，今早被绑来的。
孙二虎说，等老爷回来要给她开脸。"她指甲掐进掌心，"我叫阿翠，上个月被我爹卖来的...那姑娘给我涂过治伤的药。"
林松喉咙发紧。他摸出怀里半块硬馍，塞给阿翠："我叫狗剩。"
阿翠咬了口馍，眼泪突然掉在面盆里："狗剩哥，那姑娘要是被...被糟蹋了，还不如死了好。"她擦了擦脸，"今晚三更，西墙巡逻的会去茅房偷懒。
偏房的钥匙在门房大爷枕头底下，我...我能偷出来。"
月光爬上屋檐时，林松蹲在柴房里擦短刀。
阿翠的钥匙还带着体温，金属齿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听见前院传来打更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三更。
林松贴着墙根摸到后院，偏房窗纸上的人影动了动。
他屏住呼吸，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门"吱呀"响了一声。
"谁？"里面传来沙哑的女声。
林松心口一震，撞开门冲进去。
苏唐被绑在椅子上，头发散乱，嘴角有血，看见他的瞬间，眼睛突然亮得像星子："松哥？"
"是我。"他用短刀割断绳索，手却在发抖，"疼不疼？"
苏唐摇头，扑进他怀里时差点栽倒："我就知道...你会来。"
"砰！"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林松把苏唐护在身后，看见巡夜的家丁举着火把过来，灯笼上"孙"字被风吹得摇晃。
"什么人？"家丁呵斥着摸腰刀。
林松抄起桌上的茶盏砸过去，趁对方捂头的空当扑上去，手肘狠狠撞在他后颈。
家丁闷哼一声在地，火把掉在草堆上，腾起一簇火星。
"走！"林松背起苏唐往墙外跑，刚转过月亮门，就见十几个举着刀的人堵在路中间。
为首的精壮汉子叼着烟杆，刀疤从眉骨扯到下巴——正是孙有财的侄子孙二虎。
"好啊，敢来老子地盘救人？"孙二虎吐了口烟，"把那女的留下，爷让你死个痛快。"
苏唐在林松背上攥紧他的衣领，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林松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眼前突然闪过面板提示：【触发技能·洞察弱点（任务奖励）：可锁定目标致命弱点3秒】
他视线落在孙二虎喉结下方——那里有个细微的凹陷，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松哥..."苏唐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松抽出横刀，刀鞘"当啷"落地。
他向前猛冲两步，孙二虎挥刀来挡，却见寒光一闪——刀刃精准刺进那处凹陷，血沫子喷在墙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二...二虎哥！"家丁们炸了窝，有的扔刀逃跑，有的举着火把乱挥。
林松趁机往墙边跑，突然听见"噼啪"的爆裂声——阿翠举着烧火棍从柴房冲出来，火舌己经舔上了房梁。
"快！"阿翠喊着，把火把扔进草垛，"我引开他们！"
林松背着苏唐跃上围墙，脚尖刚沾到墙顶，就听见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他回头望了眼，孙宅的火光己经映红半边天，马蹄声里混着粗哑的嘶吼："给我追！
杀了那小杂种！"
夜风卷着烟火气扑进鼻腔，林松咬着牙往南边跑。
苏唐的脸贴在他后颈，滚烫的眼泪渗进衣领——那温度，比身后的大火更灼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