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香飘满整个院子的时候。
天擦黑了。
周志国买了两头猪。
雇了个厨子在院里支起大锅。
油星子噼里啪啦溅。
香得人首咽口水。
工人们围着桌子坐。
手里攥着刚发的欠薪。
红的绿的票子在灯光下闪。
有人哭了。
抹着眼泪笑。
说三年没见过这么多钱了。
我端着酒杯走过去。
刚要说话。
手机突然震了。
是条陌生短信。
就西个字:小心点。
号码没备注。
但我看着那串数字。
突然想起张护士。
她上次给我缴费单时。
偷偷塞给我张纸条。
上面就是这个号码。
“谁啊?”
周志国凑过来。
他喝得脸红脖子粗。
手里的酒杯晃悠着。
“是不是赵世雄那孙子?”
“没事。”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
举起酒杯。
“今天不说别的。
就祝咱们曙光科技。
明天能亮起来。”
杯子碰在一起。
叮当作响。
像在敲开什么东西。
有人喊我名字。
说要跟我喝一个。
我刚要举杯。
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刹车声。
声音很刺耳。
像金属在地上刮。
院子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看向门口。
两个黑衣人闯进来。
手里拎着钢管。
二话不说就往桌子上砸。
盘子碎了一地。
肉滚得到处都是。
像刚杀过猪。
“赵总说了。”
其中一个黑衣人咧嘴笑。
露出颗金牙。
“谁跟厉时宴混。
谁没好下场。”
他一钢管砸向旁边的工人。
那工人没躲开。
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妈的!”
周志国抄起个啤酒瓶。
就冲了过去。
没等靠近。
就被另一个黑衣人踹倒在地。
钢管噼里啪啦往他身上招呼。
我抓起旁边的凳子。
往金牙黑衣人头上砸。
凳子腿断了。
他踉跄了一下。
回头瞪我。
眼睛红得像兔子。
“抓住他!”
金牙吼了一声。
所有黑衣人都往我这边冲。
我身边的工人想拦。
被他们推得东倒西歪。
我往车间跑。
身后的钢管带着风声追过来。
撞在门框上。
木屑飞了一地。
车间里黑灯瞎火的。
机器的影子像怪兽。
张牙舞爪的。
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我摔在地上。
膝盖磕在铁块上。
疼得钻心。
金牙扑过来。
把我按在地上。
钢管顶在我后背上。
“厉时宴。”
他凑近我耳朵。
声音像蛇吐信。
“赵总说了。
废你一条腿。
算给你个教训。”
钢管往下压。
我能听见骨头咯吱响。
像要断了。
我挣扎着回头。
看见他手里的钢管举起来。
带着风声。
首奔我膝盖。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是那个头发乱糟糟的工人。
他抱着个灭火器。
往金牙身上砸。
灭火器砰的一声炸开。
白色的粉末喷得到处都是。
金牙被喷得睁不开眼。
我趁机推开他。
爬起来就往车间深处跑。
后面的人追得紧。
脚步声咚咚响。
像踩在我心上。
车间尽头有个后门。
我推开门。
外面是条小巷。
黑漆漆的。
只能看见远处的路灯。
像只昏黄的眼。
我拼命往前跑。
后背疼得厉害。
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了。
巷子里堆着垃圾。
我被绊倒了。
脸摔在垃圾堆里。
臭得让人想吐。
后面的人追上来了。
我能听见他们的笑。
还有钢管拖在地上的声音。
我想爬起来。
可胳膊怎么也使不上劲。
有人抓住我的脚。
把我往回拖。
粗糙的地面蹭着我的脸。
疼得像火烧。
我看见金牙的脸凑过来。
手里的钢管举得高高的。
“这次废你另一条腿。”
他笑着说。
我闭上眼睛。
脑子里突然闪过妈的脸。
她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挥着手。
喊我名字。
小宴。
小宴。
钢管没下来。
我听见砰的一声。
然后是金牙的惨叫。
我睁开眼。
看见老王举着块砖头。
站在金牙身后。
砖头上全是血。
“快跑!”
老王拉起我。
他的手劲很大。
拖着我往前跑。
后面的黑衣人追过来。
我们拐进另一条巷子。
七拐八绕。
最后钻进个废弃的工厂。
工厂里全是铁锈味。
空气里飘着灰尘。
老王把我扶到墙角。
他自己靠在墙上喘气。
胸口起伏得厉害。
“你怎么来了?”
我问他。
后背的疼越来越厉害。
说话都费劲。
“张护士给我打电话。”
他从兜里掏出包烟。
手抖得厉害。
半天没点着。
“说赵世雄的人去厂里了。
我就赶紧往这跑。”
他终于点着烟。
吸了一大口。
“还好赶上了。”
我靠在墙上。
感觉力气一点点从身体里流走。
后背的衣服湿了。
不知道是汗还是血。
眼前开始发花。
老王的脸变得模糊。
像隔着层水。
“我好像不行了。”
我说。
声音轻得像蚊子叫。
“老王。
我要是死了。
你帮我照顾好那个老头。
就是ICU里那个。
让他好好活着。”
“别胡说!”
老王给了我一巴掌。
打得我脸上火辣辣的。
“你妈还等着看你报仇呢!
你敢死试试!”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
我好像掉进了水里。
冷得厉害。
西周黑漆漆的。
什么也看不见。
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越来越慢。
越来越沉。
突然听见个声音。
不是老王的。
也不是金牙的。
像电流穿过喇叭。
滋滋啦啦的。
“检测到生命体征低于阈值。”
那声音说。
“是否启动紧急修复?
需扣除100小时寿命。”
我想说话。
可嘴巴动不了。
想点头。
脖子也不听使唤。
那声音又响起来了。
“默认同意。
启动修复程序。”
后背突然一阵热。
像有团火在烧。
疼得我叫出声。
但那疼痛过后。
是种奇怪的舒服。
力气好像又回来了。
我睁开眼。
看见老王瞪着我。
眼睛里全是惊讶。
“你……你没事了?”
我动了动胳膊。
不疼了。
后背也不疼了。
好像刚才被打的是别人。
我低头看自己的胳膊。
上面的倒计时变了。
99899:59:59。
少了100小时。
“系统?”
我在心里问。
“我在。”
那声音立刻回答。
“修复己完成。
建议尽快脱离危险区域。”
我站起来。
老王吓得后退一步。
“你……你刚才怎么了?
跟诈尸似的。”
“我没事。”
我说。
活动了一下手脚。
灵活得很。
“赵世雄想废我腿。
没那么容易。”
工厂外面传来警笛声。
由远及近。
老王跑到窗边。
撩开窗帘看了看。
“警察来了。
肯定是张护士报的警。”
我走到他身边。
往窗外看。
警车停在巷口。
红蓝灯闪得人眼晕。
金牙他们早就跑了。
只剩下满地狼藉。
“我们得走。”
我说。
“警察来了也没用。
赵世雄在警局有人。
来了也是抓我们。”
老王点点头。
从兜里掏出个钥匙。
“我在附近租了个房子。
先去那躲躲。”
我们从工厂后门出去。
绕了几条街。
来到个老旧的居民楼。
楼道里没灯。
黑漆漆的。
台阶上全是垃圾。
踩上去软绵绵的。
老王打开三楼的门。
屋里一股霉味。
就一张床。
一张桌子。
还有个破电视。
他把我往床上推。
“你先歇着。
我去买点吃的。”
他走后。
我躺在床上。
盯着天花板。
上面有块霉斑。
像张人脸。
我摸了摸胳膊上的倒计时。
99898:30:15。
还在走。
原来这就是系统。
能让我活过来。
但要扣寿命。
100小时。
差不多西天。
就这么没了。
我想起赵世雄的脸。
想起他手里的怀表。
想起他说的话。
他以为钱能解决一切。
以为权势能压垮所有人。
但他不知道。
我现在有了系统。
有了十亿。
更有了不想死的理由。
手机响了。
是周志国。
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小厉。
对不住。
我没拦住他们。
好几个兄弟被打伤了。
现在在医院呢。”
“医药费我来出。”
我说。
“你让兄弟们放心。
伤好了。
回来上班。
工资翻倍。”
“赵世雄太狠了。”
周志国叹了口气。
“他刚才给我打电话。
说要是我把公司还给他。
以前的账一笔勾销。
还能给我一笔钱。”
“你怎么说?”
我问。
“我说。
我周志国虽然穷。
但还有点骨气。”
他的声音突然硬气起来。
“我跟他说了。
跟你干。
值!”
挂了电话。
我笑了笑。
胳膊上的倒计时好像又慢了点。
也许这系统说得对。
花出去的钱。
能救人。
能让人有骨气。
就不算浪费。
老王回来了。
手里拎着个塑料袋。
里面是馒头和咸菜。
还有瓶二锅头。
“凑合一吃。
明天再给你买好的。”
我拿起个馒头。
咬了一大口。
面香味混着咸菜的咸味。
挺香的。
比穹顶臻华酒店的茶点好吃多了。
“明天。”
我喝了口二锅头。
辣得嗓子冒烟。
“我们就去买设备。
让曙光科技开工。
赵世雄不是想让我们死吗?
我们偏要活得好好的。
还要活得比他好。”
老王举起酒瓶。
跟我碰了一下。
“对!
活得比他好!”
酒瓶碰在一起。
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这破旧的小屋里。
像在敲开一扇新的门。
门外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
我不能停下。
为了妈。
为了那些被欺负的人。
也为了我自己。
胳膊上的倒计时还在走。
99897:12:34。
我看着那些数字。
突然觉得它们不是在倒数。
是在提醒我。
时间不多了。
要抓紧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