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的火光将祁同伟冷静的脸庞映得一片通红。
“这群畜生真是丧心病狂!连孤儿寡母都不放过!”
秦大彪看着那栋在烈焰中的豪华别墅,气得一脚踹在警车轮胎上。
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只是绕着警戒线,逆着那些惊慌逃离的人群,缓缓走了一圈。
他的脚步很稳,目光像扫描仪,将整个火场外围的环境切割、分析、然后在大脑中无声地重组。
等祁同伟走回来时,秦大彪的怒火还未平息。
“秦队,你别上火。”
祁同伟摇了摇头,目光穿透那片熊熊燃烧的烈焰,仿佛看到了躲在火焰背后,有张正在狞笑的脸。
“这场火不是冲着蒋太太和孩子去的。”
“她们下午就回了娘家,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放给我们看的。”祁同伟的语气平静地开始推理,“他们想烧毁证据。一个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存不存在,但又极度害怕我们找到的证据。”
站在一旁的吴岚轻声补充道:“罪犯也是想通过这场大火来宣告他们的力量,试图在心理上击垮我们。”
秦大彪愣了一下,人也冷静下来。
这一次的对手,远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也更嚣张。
再次见到蒋太太,是在她娘家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
这位曾经珠光宝气的女人,此刻穿着一身不合体的旧衣服,抱着孩子,眼神空洞地缩在沙发角落,像一只受惊的鸟。
空气里,弥漫着悲伤和绝望的味道。
祁同伟没有再问任何关于案件的细节,只是倒了杯温水,轻轻放到她的手边。
“蒋太太,能跟我们聊聊蒋先生吗?”
“不是生意场上的蒋总,而是那个作为丈夫的他。他平时最大的爱好是什么?”
这个问题,让蒋太太僵首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彩,但随即就被奔涌而出的泪水淹没。
“他……他就是个不务正业的……”
她哽咽着,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对一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抱怨。
“生意上的事,他从来没上过多少心,就喜欢瞎捣鼓那些破烂玩意儿。”
“收音机、唱片机这些几十年前的老物件。”
“他弄了个小作坊,自己拆了装,装了拆,偶尔也卖给一些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他说听着那些老机器里传出的滋滋啦啦的声音,心里才踏实……”
从蒋太太娘家出来,外面的冷雨还在下着。
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化开,模糊成一片片斑斓的光晕,冰冷又虚幻。
一个谨慎多疑到连枕边人都不肯透露半点秘密的商人。
一个宁愿听老旧收音机的杂音,来寻求内心片刻安宁的男人。
他怎么可能把那个让对手万劫不复的证据,放在家里呢?
祁同伟的脚步突然停在了一盏昏黄的路灯下。
雨水顺着他漆黑的发梢无声滴落。
他脑中那张由无数线索构成的海城地图上,一个毫不起眼的点,瞬间被一道闪电点亮了!
祁同伟猛地转头,双眼发光地看向秦大彪。
“秦队,马上查一下蒋建国名下还有什么不动产!”
“仓库、老房子甚至是车库,租的房子也不要放过。”
秦大彪立马带人去排查了。
不到一小时,秦大彪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里压抑不住的兴奋。
“找到了!你小子真是神了!”
“蒋建国五年前,用他一个远房表舅的名字,在城郊的旧货市场里,租了一个小仓库!”
“租金按年付,一次性付清。”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祁同伟没有动用任何一个在海城露过脸的专案组成员。
两天前,祁同伟向曲江平申请从邻市紧急调派的几张生面孔,在此刻派上了用场。
两辆搬家公司的厢式货车,在深沉的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入旧货市场,将那个落满灰尘的仓库搬了个空。
蒋家别墅起火的第二天下午,专案组会议室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
林国栋满面红光地冲了进来,手里兴奋地挥舞着一叠刚打印出来的资料,像是中了五百万彩票。
“报告秦组长!案情有重大的突破!”
林国栋手舞足蹈地跑到白板前,将几张嫌疑人的大头照“啪”地一声用力贴了上去。
“我们海城警方,不负众望!通过对全市上万个监控探头的海量排查,终于锁定了这个流窜作案的犯罪团伙!”
林国栋清了清嗓子,指着照片,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声音洪亮地开始介绍着他的战果。
“这个团伙一共西个人,全有抢劫前科。他们抢来的豪车,都通过一个地下渠道开往东北销赃!”
“他们的作案手段非常狡猾!他们假扮交警,在偏僻路段设卡,等豪车靠近,就拦车检查。然后用浸了乙醚的手帕,迅速迷晕驾驶员。”
“控制住被害人后,就在车上把人杀了,然后去抛尸,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秦大彪坐在椅子上,按照和祁同伟事先的约定,努力挤出赞许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像是便秘了十几天一样僵硬。
秦大彪有点僵首地站起身,走到林国栋身边,大手重重地拍在他的肩膀上,差点把林国栋拍个趔趄。
“好啊!”
“林支队长,你们海城警方,是能打硬仗、能打胜仗的好队伍!”
“我秦大彪佩服!”
会议结束后,海城警局全员出动,一辆辆警车呼啸着冲出大院,去抓犯罪嫌疑人。
专案组的会议室里,吴岚看着窗外这番热闹景象,皱起眉头不解地问向祁同伟。
“我们就这样让他们去抓人?”
她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万一海城警方随便抓几个人来顶罪,或者在抓捕过程中搞什么小动作,岂不是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祁同伟站在窗边,看着那些闪烁的警灯在雨夜中拉出长长的红色光带,眼神中透出一股杀气。
他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
“让他们演。”
“他不卖力地搞鬼,我们怎么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