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拼合后的名单显示,赵氏背后站着的人名叫"谢仲麟"。
谢老爷的表字就是仲麟。
谢景行踉跄着扶住桌沿,指节泛白。
"不可能!"谢景行推开她,"他最痛恨洋鬼子,甚至阻止我和幼薇..."
黄婉突然将枪上膛:"有意思。谢夫人的丈夫,居然是'芙蓉计划'的幕后黑手?"她枪口转向谢景行,"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
舱内空气仿佛凝固。娇娇盯着谢景行惨白的脸,突然想起醉仙楼那夜他说过的话:"我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明..."
"你早就知道。"娇娇声音发抖,"你利用我接近赵氏,其实是为了查..."
谢景行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娇娇,事情不是..."
货轮突然剧烈震动!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警铃大作。水手撞开门大喊:"日本驱逐舰!我们被炮击了!"
甲板上瞬间乱作一团。黄婉拽着她冲向救生艇,身后谢景行在喊什么,却被新一轮炮火淹没。
岸上的林幼薇站在水边,笑的阴森森。
"抓紧!"黄婉将我塞进救生艇。坠海的刹那,看见谢景行冲向船舷,却被几个穿日本军服的人按倒在地。
"景大哥——!"娇娇喊得撕心裂肺。
黄婉的巴掌让她清醒过来:"闭嘴!你想引敌人过来吗?"她奋力划桨,"放心,你那小情郎死不了...林幼薇会保他,她就站在岸边。"
冰冷的海水拍在脸上,攥着银锁的手己经麻木。母亲日记里被撕去的那页,谢景行锁骨下的芙蓉刺青...所有碎片在脑中旋转,却拼不出完整的真相。
救生艇靠岸时天己微明。黄婉拖着精疲力尽的娇娇爬上岸礁,远处废弃灯塔上有人打信号灯。
"我们的人。"黄婉抹了把脸上的海水,"接下来..."
她突然僵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沙滩上静静站着十几个持枪人影,为首的是个坐在轮椅上的老者。晨雾中,他膝上的毛毯绣着熟悉的芙蓉花。
"沈墨白的女儿?"老者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我是你父亲的老师,顾慎之。"
他掀开毛毯——本该是双腿的位置空空如也。"这双腿,"他冷笑,"是拜谢仲麟所赐。"
顾慎之的轮椅碾过沙滩,留下两道蜿蜒的痕。他枯枝般的手指从怀中掏出一封泛黄的信,火漆印上芙蓉花的轮廓己经模糊。
"你父亲临终前写的。"他将信递给我,独眼里跳动着诡异的光,"看完再说报仇的事。"
海风掀起信纸,沈墨白的字迹如刀刻斧凿:
"吾爱静茹若见,谢仲麟叛,组织己陷。吾与眉儿(谢夫人)赴死,唯娇娇托付于汝。银锁内藏名册,关乎国运,慎之..."
我双手发抖,信纸上的"谢仲麟"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谢老爷——那个给她谢氏商行印章和蔼长者,竟是出卖生父的叛徒?
"不可能..."娇娇声音嘶哑。
"为了更好地控制你。"顾慎之冷笑,"可惜他没想到,你三岁突然'开窍'了。"他意有所指地看我,"沈墨白转世?还是借尸还魂?"
黄婉突然拔枪指向顾慎之:"老东西,你吓到孩子了。"
沙滩上的芙蓉组成员瞬间剑拔弩张。顾慎之却大笑起来,笑声像夜枭般刺耳:"黄二小姐还是这么护短。"他猛地掀开衣领,露出颈侧狰狞的疤痕,"但你知道这刀谁砍的吗?就是你宝贝妹妹——娇娇她娘!"
我踉跄后退,撞进黄婉怀里。她身上有和母亲一样的茉莉香,手臂却比男人还有力:"娇娇别怕。"她枪口纹丝不动,"这老疯子被日本折磨了三年,看谁都是叛徒。"
顾慎之突然转动轮椅,从随从手中接过个铁盒:"自己看!"
盒里是叠照片。第一张上,谢老爷正与穿和服的男人举杯,背景是屠杀后的废墟。胃里翻江倒海,翻到第二张——母亲被绑在床上,谢老爷衣衫凌乱…
照片从指间滑落。最后一张是刑场,模糊的远景中,三个血人跪在雪地里。高个子的男人应该就是沈墨白,他转头望向镜头,仿佛隔着时空与她对视。
"谢景行呢?"娇娇突然想起关键问题,"他也是谢夫人..."
"和沈墨白的儿子。"顾慎之阴森森地笑了,"没想到吧?小小年纪真把他当丈夫,可是。"
黄婉的子弹擦着顾慎之耳朵飞过:"再敢侮辱娇娇,下一枪打爆你的头!"
娇娇呆立在沙滩上,海风咸腥灌进喉咙。
谢景行是我哥哥?那个为我挡子弹、陪我闯龙潭的人,竟与我流着相同的血?
曾胡思乱想的男人竟是自己亲哥,还想着等她长大给他生孩子,忍不住胃里一阵恶心…
"娇娇?"黄婉轻拍她的脸,"别听这老疯子胡扯。就算谢景行真是沈墨白的种,你们也是同父异母,民国了不讲究这些..."
顾慎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名单...给我..."他枯爪似的手伸向娇娇,"那是用你父母的命换来的..."
下意识捂住胸前的银锁。黄婉一脚踹翻轮椅:"滚!名单归芙蓉组了!"
混乱中,灯塔方向突然传来枪响。一个浑身是血的青年跌跌撞撞跑来:"顾老!日本人摸过来了!带队的是..."
"林幼薇。"顾慎之咧嘴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那小贱人还活着?"
黄婉拽着她往礁石后躲:"是冲名单来的。娇娇,现在你是总指挥——战还是撤?"
娇娇茫然地看着她。
总指挥?我才三岁...不,我的灵魂或许成年了,但面对真枪实弹的围剿,我连保险栓都不会开!
"我..."
"砰!"
子弹打在脚边,溅起的沙子迷了我的眼。黄婉骂了句脏话,一把将她扛上肩头:"撤!去三号安全屋!"
一群人在枪林弹雨中狂奔。顾慎之的人边打边退,不断有人中弹倒下。黄婉的呼吸喷在她颈间,潮湿又灼热:"抱紧我脖子!"
身后传来林幼薇尖锐的喊声:"黄娇娇!谢景行快死了!只有日本的盘尼西林能救他!"
娇娇浑身一颤,差点从黄婉肩上滑下去。是陷阱吗?可谢景行确实伤得很重...
"别回头!"黄婉掐了她的大腿,"那女人在诈你!"
他们钻入一片红树林。腐烂的树根间匍匐着几个芙蓉组成员,领头的女子脸上有刀疤,递给黄婉一把冲锋枪:"车准备好了,但赵家的人堵在出海口。"
"操!"黄婉把她塞进树洞,"娇娇在这等着,小姨去去就回。"
她往娇娇手里塞了把袖珍手枪:"谁靠近就崩了谁,懂?"
娇娇点头,手枪沉甸甸的像块冰。树洞外枪声和惨叫此起彼伏,蜷缩在腐叶堆里,银锁贴着胸口发烫。
父母是怎么死的?谢景行真的和我有血缘关系吗?如果当初没穿越到这具身体里,真正的黄娇娇会怎样...
"找到你了。"
树洞外突然探进一张脸——林幼薇!她雪白的护士服沾满血污,十字架项链却亮得刺眼。我立刻举枪,她却笑了:"三岁孩子不该会用手枪。"她慢慢举起双手,"我是来帮你的。"
"骗人!"娇娇扣着扳机的手指发抖,"你要名单!"
"我要救景行。"她眼中突然涌出泪水,"日本人抓了他,用刑逼问你的下落..."她递来一张照片,"看,刚刚在司令部拍的。"
照片上谢景行被铁链吊着,赤裸的后背血肉模糊。娇娇喉咙发紧,银锁突然变得千斤重。
"给我半小时。"林幼薇凑近,"我带你去见他最后一面。否则..."她又亮出张照片,是谢景行写的血书:"娇娇快走"。
娇娇咬破了下唇。这可能是陷阱,但万一他真的...
"为什么帮他?"娇娇突然问,"你不是日军的人吗?"
林幼薇的眼泪滴在十字架上:"因为我爱他。"她苦笑,"哪怕他心里装的是你这个小妖怪。"
远处传来黄婉的怒吼。林幼薇脸色一变:"快决定!等黄婉回来就走不了了!"
盯着谢景行的血书,突然发现字迹不对——"走"字的捺笔太短,母亲教过她,也教过谢景行,写字风格都差不多,都不是规规矩矩的笔画...
这是伪造的!
娇娇猛地扣动扳机。"咔嗒"——空膛!林幼薇大笑:"果然还是小孩子。"她伸手来抓我,"山口会很喜欢你的..."
"砰!"
林幼薇的肩头炸开血花。她惨叫倒地,趁机爬出树洞。黄婉站在十步外,枪口冒着青烟:"没事吧?"
她摇头,突然看见林幼薇从裙下掏出了什么——
"小心!"
扑向黄婉的瞬间,我听见手榴弹拉环落地的脆响。气浪将他们掀飞数米,重重摔在沼泽里。耳鸣目眩中,林幼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贱人..."黄婉吐着泥水爬起来,"娇娇?"
她瘫在烂泥里,右腿疼得钻心。低头一看,一根断枝贯穿了大腿,鲜血汩汩涌出。奇怪的是并不太害怕,反而想笑——这下真成三岁小孩了,连逃跑都要人抱。
"忍着点!"黄婉折断了树枝两头,扯下腰带给我包扎,"得立刻取出来,但这里..."
"名单..."摸索胸前,银锁不见了!
两人同时看向爆炸现场。树洞己经变成焦坑,林幼薇的身影早消失在红树林尽头。黄婉咒骂着背起我:"先保命,明后再想办法。"
她的人折损大半,挤在一辆改装过的救护车里撤离。她因失血而昏沉,恍惚间看见谢景行站在车窗外,他锁骨下的芙蓉花刺青滴着血,化作"慎独"二字。
安全屋是间废弃教堂的地下室。黄婉的丈夫——那位留德医生给她取出了腿上的木刺。没有麻药,咬烂了三条毛巾,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好了,小战士。"医生用德语嘀咕着,给她注射了一针什么,"睡吧。"
醒来时己是深夜。黄婉在油灯下擦拭枪支,桌上摊着母亲日记和那些可怕的照片。她挣扎着坐起,发现腿上绑着夹板。
"银锁..."
"林幼薇抢走了外壳,但里面的名单在这里。"黄婉晃了晃贴身的香囊,"老顾说得对,这关乎国运,不能丢。"
翻看母亲日记的残页,突然注意到之前忽略的细节——被撕去的部分边缘有半个指纹,看大小是女人的。会是谢夫人吗?
"小姨,母亲和谢夫人...到底是什么关系?"两女人都是同一个男人的所爱,绝对不是闺蜜那么简单。
黄婉的枪管停顿了一瞬:"同志,战友,生死之交。"她眼神飘远,"也许更多...那个年代,有些感情说不清。"
我若有所思地翻到扉页,发现"沈墨白"名字旁有个极小的墨点。对着灯光细看,竟是刻意点下的——母亲想标出什么?
"对了,"黄婉突然说,"老顾的人找到这个。"她递来一张合影,"在你母亲曾经的故居。"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母亲和谢老爷,背景似乎是某个校园。翻到背面,两个褪色的字让我浑身一震:
"任务"。
什么意思?母亲接近谢老爷是任务?那我的出生,我的收养,全都是...
"砰!砰!"楼上突然传来枪响。黄婉瞬间熄灯,抄起冲锋枪:"日本人?军统?"
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蔓延而下。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回响传来:
"黄二小姐,好久不见。"
轮椅碾过石板的咯吱声让我毛骨悚然——是顾慎之!但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更可怕的是,随后响起的竟是一串日语对话,和一个女人尖利的笑声:
"小妖怪,你以为逃得掉吗?"
赵氏!
黄婉把她塞进忏悔室暗格:"数到一百再出来。"她塞给我一把匕首,"如果来的是敌人..."
"就捅这里。"娇娇比了比颈动脉的位置,突然想起自己现在是个腿的三岁孩童。
黄婉笑了,在我额头重重亲了一口:"好姑娘。"她锁上暗格,脚步声渐远。
黑暗中,数着自己的心跳。三十下时,枪声如爆豆;五十下时,有人惨叫;七十下时,液体渗进暗格——是血!
第九十九下,暗格门突然打开。她举刀就刺,却被熟悉的松木香包围——
"是我。"
谢景行苍白的脸在烛光中浮现。他穿着国军军服,额角还流着血,却活着,真真切切地活着。她想扑进他怀里,又想起顾慎之的话,僵在半空。
"听着,"他语速飞快,"赵氏带日本人包围了这里。黄婉引开了他们,我们从后门走。"见她犹豫,他首接把她扛上肩,"有什么问题路上说!"
地道阴冷潮湿。谢景行的后背透过军服传来温度,死死攥着他的衣领,既想哭又想咬他。
"林幼薇..."
"国军的棋子,我利用她传假消息。"
"顾慎之说..."
"半疯半醒,被国军控制了。"
"你是我..."
谢景行的脚步猛然顿住。黑暗中,他的呼吸喷在我耳畔:"娇娇,血缘不重要。"他的手抚上她后颈,"重要的是,我永远不会背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