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客服小周的耳麦里炸开提示音，她赶紧把啃到一半的玉米棒塞进抽屉，清了清嗓子："您好，这里是XX家居旗舰店，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屏幕那头沉默了两秒，接着传来个带着点沙哑的男声："小姑娘，我要退那套陶瓷茶具。"
小周快速扫了眼订单记录：用户ID"老茶客1958"，三天前买了套青釉茶具，订单备注写着"送老伴儿生日礼物"。她堆起标准的客服笑脸："亲，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您看是质量问题还是不喜欢款式呀？"
"谁是你亲？"男声突然拔高，震得小周耳机嗡嗡响，"我跟你很熟吗？叫同志！"
小周手一抖，玉米渣子撒在键盘上。她对着工位隔板小声嘀咕："现在的大爷大妈怎么比我还潮......"嘴上却赶紧改口："同志，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不便~您看是质量问题还是不喜欢款式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突然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同志你这样称呼我就对了嘛！"男声明显软和了些，"我是退休教师，最见不得年轻人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亲'啊'宝'的，跟喊菜市场卖菜似的。"
小周偷偷把桌上的"亲亲客户接待守则"往抽屉里塞了塞。她上个月刚被培训完，说现在年轻人都爱听"亲"，显得亲切。合着这位用户是"老古董派"？
"同志您说，"她顺着话头接，"您是要退茶具对吧？我查了下物流，今天下午刚发出去，现在拦截的话可能......"
"我不是要退！"男声急了，"我是要换！"他清了清嗓子，"我老伴儿昨天收到包裹，说这茶具太素了，她想要套带牡丹花的。我跟她说网上能换，她非让我自己来——说年轻人就会用'亲亲'骗人，得找个靠谱的'同志'帮忙。"
小周憋着笑："明白明白，那您看这套粉牡丹的行吗？跟您原来的青釉是一套的，就差个花色。"她快速把链接发过去，"同志您看看，要是合适我现在就帮您走换货流程。"
电话那头传来翻页声，接着是赞叹："哎呦这牡丹画得真精神！比我老伴儿年轻时候绣的被面还好看！"男声突然压低，"同志我跟你说，我老伴儿年轻时是纺织厂的能手，绣的并蒂莲能在厂子里拿奖......"
小周盯着屏幕上的订单信息，突然觉得耳麦里传来的声音没那么刺耳了。她跟着搭话："那您老伴儿一定很骄傲。"
"那可不！"男声骄傲得像只开屏的孔雀，"她现在退休了，就爱捣鼓这些老物件。昨天拆包裹时还说，现在的快递包装比以前结实多了——她年轻那会儿寄信，信封都能被邮局的人揉成纸团......"
小周听着听着，差点把刚泡好的枸杞茶喷出来。她想起培训时说的"共情式服务"，赶紧接话："确实，现在物流进步可大了！对了同志，您刚才说换货，我这就帮您提交申请，预计明天就能收到新茶具。"
"好好好，"男声连声道谢，"同志你叫啥名儿？回头我让我家老头子（注：此处应为老伴儿，口误）给你写封表扬信！"
小周愣住："啊？不用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哪行！"男声较上劲了，"我们那辈人讲究礼尚往来，你帮我解决了麻烦，我得谢谢你。这样，我让我家老头子（又口误了）给你画幅山水画，他可是市美协会员！"
小周哭笑不得："同志，真不用......"
"要的要的！"男声突然提高嗓门，"对了，你刚才叫我'同志'，我觉得特别亲切。不像我家那口子，总说我'老古董'，现在倒好，我自己都快成老古董了......"
小周听着电话那头的絮叨，突然觉得耳麦里的声音像杯陈年普洱，越品越有滋味。她低头看了眼抽屉里的玉米棒，突然觉得这通电话比吃十根玉米还暖乎。
半小时后，换货流程走完。小周正准备结束通话，男声突然说："同志，再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您说~"
"下次我跟老伴儿在网上买东西，能不能也喊你'同志'？"男声嘿嘿笑，"她总说我打字慢，要是能跟她一起跟'同志'聊天，她肯定乐意......"
小周对着屏幕笑出了声："行啊，同志~"
挂了电话，小周发现工位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包茉莉花茶，便签上写着："给刚才的'同志'，我家老头子（这次没口误）说这茶败火~"落款是"老茶客1958的老伴儿"。
她捏着便签冲隔壁工位的阿杰晃了晃："看见没？现在流行跨次元称呼！"
阿杰探头看了看："你俩搁这儿演《激情燃烧的岁月》呢？"
小周把便签贴在电脑屏幕上，对着耳麦喊了句："下一位顾客，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
电话那头传来个清脆的女声："姑娘，我也要换货，不过我得先问问——你刚才喊那位大爷'同志'，我能喊你'妹子'不？"
小周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对话框，突然觉得，这届顾客虽然难带，但好像......挺有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