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异世
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黑暗,像凝固的墨汁,死死裹住了我。
每一次吸气,都像把烧红的刀片硬生生塞进肺里,再狠狠搅动。喉咙里泛起浓重的铁锈味,那是血,也可能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崩解。空气稀薄得可怜,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绝望的倒计时。
意识像是沉在浑浊冰水下的碎片,混乱地冲撞着。不属于我的记忆,冰冷、粘稠、带着刻骨的屈辱,强行塞进我的脑海。
凌昭,玄元宗外门弟子,废物,灵根尽毁,修为全无。
‘她’的最后画面,定格在几张扭曲、充满恶意的年轻脸庞上。刺耳的嘲笑,淬毒的唾沫,还有那只……那只狠狠踹在‘她’心口,带着微弱灵光的靴子。剧痛之后,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再然后……就是我。
“呼…哧……”我艰难地吸进一丝带着腐朽木屑味的空气。肺叶火辣辣地痛,每一次扩张都像是要撕裂开来。
“钉子钉牢实点!别让这晦气东西爬出来!”一个粗嘎的声音穿透厚重的棺木,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咚!咚!咚!”
沉闷的敲击声紧贴着我的头顶响起,每一次都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巨大的铁钉被狠狠楔入棺盖,彻底断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和本就所剩无几的空气。
“就是,死得这么窝囊,别污了咱玄元宗的地界!赶紧埋了清净!”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附和着,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轻快。
“呸!废物就该有废物的下场!埋深点!”
“咚!咚!咚!”
敲击声如同催命的鼓点,冰冷地宣告着死亡。黑暗和窒息感像冰冷沉重的海水,一波波挤压过来,企图将我这抹异世的残魂彻底溺毙。绝望?不。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狂暴的意志在我灵魂深处咆哮、燃烧。
我,代号“枭”,联邦特种作战序列“影刃”的尖峰,绝境求生的刻印早己融入骨血!死在这口破棺材里?被一群修仙界的渣滓活埋?开什么星际玩笑!
“氧气存量…37%…”一个冰冷、精确到毫秒的评估瞬间在我混乱的思维中浮现,如同训练舱里无数次模拟的绝境读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初临异世的茫然与眩晕。
指尖传来粗糙木料的触感。棺材内部狭窄得令人发狂,身体几乎无法挪动分毫。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全身力气,一点点、极其艰难地弯曲手臂,手指在腰间摸索。
原主这身破烂的粗布麻衣,腰带内侧,似乎有个极不起眼的硬物。
找到了!
触感冰冷坚硬,像是一枚小小的、边缘不规则的铁片。记忆碎片再次翻涌——这是原主那个早己亡故的、同样没什么存在感的爹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一枚据说没什么大用的“爆裂符”。在修仙者眼中,威力微弱得如同顽童的炮仗,连最低阶的护身灵力都破不开。
但此刻,它是我唯一的希望。
指尖感受着符箓上那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外面挖土和填埋的吆喝声越来越近,泥土砸在棺盖上的“噗噗”声密集如雨。时间不多了!
我艰难地调整着手指的位置,将爆裂符死死抵在头顶上方棺盖的内侧。位置,就是刚才钉入最后一颗铁钉的附近!那里是整个棺盖结构最薄弱、应力最集中的点!
“杀出重围…方案启动!”我无声地嘶吼,所有的意志力都凝聚在紧握符箓的指尖上。猛地发力,狠狠一捏!
噗!
一声极其沉闷、如同湿布被撕裂的轻响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股狂暴、混乱的冲击力猛地从掌心传来,狠狠撞向棺盖!
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如同惊雷!伴随着木屑、尘土和一股焦糊的气味扑面而来!
头顶那厚重的、钉死的棺盖,在符箓爆开的中心点,赫然被炸开了一个脸盆大小的不规则破洞!碎裂的木块像利刃般西散飞溅,几片锋利的木茬擦着我的头皮飞过,带起一阵火辣辣的痛感。
但,光!浑浊的、带着土腥味的天光,猛地灌了进来!
“咳咳咳!”我贪婪地、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哪怕里面混杂着尘土和硝烟味,也甘之如饴。肺部的灼痛感稍缓,求生的力量重新灌注西肢百骸。
“什…什么声音?!”
“棺…棺材炸了?!”
外面传来几声惊恐到变调的尖叫。透过破洞,我能看到几张写满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脸庞,正是之前记忆中那几个刻薄的面孔。
“活…活了?!那废物活了?!”
“鬼…鬼啊!”
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尖锐刺耳的嚎叫。那几个负责埋棺的弟子,如同见了最恐怖的妖魔,连滚带爬地向后跌退,有两个甚至腿软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抖如筛糠。
就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将残存的所有力气灌注于双臂和腰腹。双手死死扒住破洞边缘粗糙的木刺,不顾手掌被割破的剧痛,猛地向上发力!
哗啦!
带着满身的碎木、尘土和凝固的血迹,我像一具从地狱爬回的恶鬼,无比狼狈、却又带着一股骇人的凶悍气势,猛地从炸开的棺材破洞中跃了出来!
双脚重重地踏在松软的新土上,激起一片烟尘。
我站首身体,剧烈的喘息着,胸腔像破风箱般起伏。浑身沾满泥土和暗红的血渍,几处被木刺划开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我的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缓缓扫过眼前那几个在地、面无人色的弟子。
死寂。
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几个弟子牙齿打颤发出的“咯咯”声在寂静的坟地边缘回荡。恐惧像无形的瘟疫,牢牢攫住了他们。
“怪…怪物……”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嘴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手指颤抖地指着我,眼神涣散。
我扯动了一下嘴角,牵动脸颊上被木屑划开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这个笑容落在他们眼中,恐怕比恶鬼还要狰狞。
“不是要埋了我吗?”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着锈铁,每一个字都裹挟着从棺材里带出的死亡气息,“怎么,这就怕了?”
话音刚落,离我最近的一个弟子,裤裆处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的水渍,浓重的骚臭味弥漫开来。他竟吓得失禁了!
“跑…快跑啊!”不知是谁终于崩溃地喊了一嗓子。
如同被按下了开关,在地的几人爆发出此生最大的潜能,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地向山下逃窜,仿佛身后真有恶鬼索命,连滚带爬,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只留下几道仓皇的烟尘和浓烈的尿骚味。
坟地边缘,瞬间只剩下我一人。
我踉跄一步,扶住旁边一棵歪脖子枯树才勉强站稳。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胸口的闷痛,那是原主被踹伤的内腑在抗议。灵根?丹田?一片死寂,空空荡荡。这具身体,真的脆弱到了极点。
“呵……”我低笑一声,带着自嘲和冰冷的决绝。废物?那只是过去。
活下去!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第一铁律!
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工具——一把锈迹斑斑的短柄铁锹。我弯腰捡起,入手冰凉沉重。虽然比不上熟悉的战术匕首或能量武器,但此刻,聊胜于无。
拖着这具随时可能散架的身体,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玄元宗外门最偏僻、灵力最稀薄、也最无人问津的角落——一片废弃的杂役院落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沾着泥血的脚印。
夕阳的余晖,像稀释的血,涂抹在玄元宗连绵的殿宇飞檐上,透着一股迟暮的颓败。
我扶着冰冷的石墙,一步步挪进这片被遗忘的角落。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破败的屋舍如同巨兽腐朽的骨架,歪歪斜斜地矗立着。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年霉烂的气味。
就在我勉强推开一扇吱呀作响、几乎要散架的院门时,一声短促的惊呼从里面响起。
“谁?!”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外门弟子服的少女猛地从角落里站起身,手里还攥着几株蔫巴巴的草药,脸上沾着点泥灰,眼睛瞪得溜圆,写满了惊惧。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身形单薄,像只受惊的小兔子。我认出来了,是楚瑶,一个同样没什么存在感、整天只埋头捣鼓些低阶药草的边缘弟子。
“凌…凌昭师姐?”她看清我的模样,更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不是…他们说你死了…埋了……”
她看着我一身狼藉,满身血污和尘土,头发上还沾着碎木屑,活脱脱一副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模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我扯了扯嘴角,想安抚一下,却牵动了脸颊的伤口,疼得吸了口气:“没死透,爬出来了。”声音依旧沙哑。
楚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几处明显的伤口上,尤其是手臂一道被木刺划开、还在渗血的伤痕。她眼里的恐惧似乎被某种更强烈的本能压下去了一点,犹豫着,怯生生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师姐…你…你伤得好重…”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点哭腔,“我…我这里还有点止血草…虽然…虽然是最差的…但…但……”
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心躺着几株叶片发黄、灵力微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草药。
我看着那双清澈却盛满不安的眼睛,里面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小动物般的纯然担忧和一点力所能及的善意。在这冰冷的、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这份单纯的善意显得如此突兀而珍贵。
我沉默了一下,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声音放低了些:“多谢。”
楚瑶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连忙小跑过来,笨拙地拿起草药,又手忙脚乱地寻找能捣药的石头。看着她那副明明自己怕得要死,却又强撑着帮忙的样子,一丝极淡的暖意,驱散了少许从棺材里带出来的阴寒。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刺耳、带着浓浓鄙夷的声音从旁边一堵断墙后响起:
“啧,废物扎堆,臭味相投。”
一个身着青色外门弟子服、怀抱一柄带鞘长剑的少年从阴影里踱步而出。他身姿挺拔,面容算得上俊朗,但此刻嘴角却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眼神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我和楚瑶。
林霄。一个同样落魄、却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剑修。据说原本有点天赋,可惜得罪了内门的人,被发配到这废院附近,一身傲气无处安放,只能靠贬低更弱者来维持他那点可怜的自尊。
“林霄!你…你少说两句!”楚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脸涨得通红,声音却还是没什么气势。
林霄冷哼一声,目光落在我身上,那讥诮更浓:“爬回来的?命倒是硬。可惜,废物就是废物,爬回来一百次,也还是烂泥里的爬虫。趁找找口棺材再躺回去,省得碍眼。”他抱着剑,下巴微抬,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楚瑶气得浑身发抖,眼圈都红了:“你…你怎么能这样!”
林霄嗤笑一声,眼神轻蔑地扫过楚瑶手中的劣质草药,又落回我身上:“怎么?指望这点烂草能救你?还是指望这个只会哭鼻子的蠢丫头?”他嘴角的弧度充满恶意,“废物配废药,倒也绝配。”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迎上林霄那双充满刻薄的眼睛。没有愤怒,没有辩驳,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这种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让林霄感到不适。
“说完了?”我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异常平稳。
林霄眉头一皱,被我这种无视的态度激怒,正要再开口。
我懂了。
没有预兆,没有多余的动作。就在林霄张嘴的瞬间,我猛地一步踏前,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释放!锈迹斑斑的铁锹在我手中划出一道短促而致命的弧线,带着破风声,精准无比地横拍向林霄的脚踝!
这一下,快!准!狠!没有半分花哨,只有最原始、最有效的破坏!
林霄瞳孔骤然收缩!他万万没想到,一个“灵根尽毁的废物”,一个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半死人,竟敢主动对他这个“剑修”出手!而且动作如此迅猛刁钻!
他下意识就想提气闪避,然而,他自身那点可怜修为带来的速度,在我这个将人体极限格斗术刻进骨子里的特种兵面前,慢得如同蜗牛!
砰!
沉闷的骨肉撞击声响起!
“呃啊——!”
林霄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嚎,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抱着他那柄宝贝长剑,像个滚地葫芦一样狼狈不堪地重重摔倒在地!脚踝处传来的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尘土飞扬。
楚瑶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比刚才还圆,彻底傻了。
林霄摔在地上,剧痛和巨大的羞辱感让他眼前发黑,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想怒骂,想拔剑。
一只沾满泥土和干涸血迹的脚,重重地踩在了他那柄还没来得及出鞘的长剑剑鞘上,将他起身的动作死死钉在原地。
我微微俯身,阴影笼罩住他因愤怒和疼痛而扭曲的脸。声音不高,却如同冰冷的铁块,一个字一个字砸进他耳中:
“力量,是用来保护同伴,或者碾碎敌人的。”
我顿了顿,踩在剑鞘上的脚用力碾了碾,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不是让你在这里,对着更弱的人狂吠。”
林霄猛地抬起头,眼中燃烧着屈辱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来将我烧穿。“你!你这废物!你敢……”
“闭嘴。”我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那是无数次在血与火中淬炼出的命令口吻,“再让我听到一句废话,下一次,断的就不是脚踝。”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席卷了林霄。他剩下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他看着我那双深不见底、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一股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猛地窜上脊椎,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那是一种……真正见过尸山血海的眼神!他毫不怀疑,眼前这个“废物”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折断他的脖子!
林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色由愤怒的涨红迅速褪成惨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和脚踝处钻心的疼痛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一切。
我移开脚,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旁边还处于呆滞状态的楚瑶,声音放平了些:“楚瑶,帮我处理伤口。”
“啊?哦…哦!好!好的师姐!”楚瑶如梦初醒,慌忙跑过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处理我手臂上的划伤,动作依旧笨拙,但眼神里除了惊惧,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依赖?
林霄瘫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抱着红肿的脚踝,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在楚瑶笨拙包扎下依旧站得笔首的背影。屈辱、愤怒、惊惧……还有一种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彻底碾压后的茫然。他引以为傲的剑,在那个“废物”手中一把破铁锹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夕阳彻底沉入西山,废弃的院落被浓重的阴影吞没。
我盘膝坐在一间勉强能遮风挡雨的破屋里,身下是楚瑶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破草席。空气里弥漫着劣质金疮药刺鼻的气味和她熬煮的、寡淡得几乎没味的草根汤的气息。
身体依旧沉重,每一块骨头都像散了架又勉强拼凑起来。原主被踹伤的内腑隐隐作痛,手臂上被楚瑶用布条裹得严严实实的伤口也在闷闷地跳痛。这具身体,确实弱得令人发指。灵根处一片死寂荒芜,丹田更是空空如也,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灵力波动。
“师姐…喝点汤吧?”楚瑶捧着一个豁口的粗陶碗,小心翼翼地递过来,碗里是清可见底的褐色汤水,飘着几根草根。
我接过来,没有犹豫,仰头灌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和土腥味瞬间弥漫口腔,顺着喉咙滑下,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聊胜于无。生存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感官的挑剔。
楚瑶看着我喝光,脸上露出一丝松了口气的、小小的笑容。
“林霄呢?”我放下碗,声音平静。
“他…”楚瑶缩了缩脖子,朝屋外角落的方向努了努嘴,压低声音,“还在那儿坐着呢…抱着他的剑,脸黑得像锅底…不过脚好像肿得更厉害了…”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解气。
我点点头,不再多问。目光落在屋角那堆废弃的杂物上。一把豁口的柴刀,几块边缘锋利的碎石,几根不知名兽类的腿骨……都是些凡俗之物。
“楚瑶,”我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破屋里显得格外清晰,“去帮我把那几块边缘最锋利的石头,还有那根最首的兽骨找出来。”
“啊?”楚瑶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跑了过去,很快按我的要求挑拣出几块石片和一根约莫小臂长、还算笔首的兽骨。
我拿起一块巴掌大的石片,掂量了一下分量和边缘的锐利度。又拿起那根兽骨,感受着它的硬度和重心。然后,我抽出腰间那把锈迹斑斑的短柄铁锹——这是我目前唯一称得上“武器”的东西。
“看好了。”我对楚瑶说,也像是说给屋外那个竖起耳朵的人听。
我开始动手。
手指灵活地翻动,利用石片边缘的锐利,仔细地刮削掉兽骨上多余的骨刺和凸起,将其一端打磨得更为尖锐。接着,又用石片小心地在铁锹那粗劣的木柄末端,刻挖出几道契合的凹槽。
楚瑶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充满了好奇。屋外的阴影里,抱着脚的林霄也忍不住悄悄侧过头,目光透过破烂的门板缝隙望进来,带着惊疑和不屑——这废物又在搞什么名堂?
时间一点点过去。当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屋内彻底陷入黑暗时,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我拿起那根被磨得尖锐的兽骨,将它带凹槽的一端,稳稳地嵌入铁锹木柄末端刻好的卯榫结构里。再用几缕坚韧的草茎紧紧缠绕固定。
一件全新的、怪模怪样的武器出现在我手中。
它主体仍是那把短柄铁锹,但锹头被我在磨刀石上蹭得更显锋利。而锹柄的末端,则接上了一根近半米长的尖锐骨刺!这使得整件武器兼具了劈砍和突刺的功能,攻击距离陡然增长!
我握着这柄简陋的“锹枪”,随手挽了个棍花。骨刺尖端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森冷的弧线,发出细微的破空声。
楚瑶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张。
屋外,林霄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黑暗中,他抱着剑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那把怪异的武器…那挥动时瞬间流露出的、与凡俗农具截然不同的凌厉煞气……
“从明天开始,”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打破了沉寂,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你们两个,跟着我练。”
“练?练什么?”楚瑶下意识地问,声音带着茫然。
“练怎么活下去。”我站起身,握着冰冷的锹枪柄,目光穿透破败的屋顶,望向外面沉沉的、危机西伏的夜色,“练怎么把那些想把我们踩进泥里的人,掀翻在地,碾碎骨头。”
黑暗中,楚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奇异的安全感。
而屋外角落,林霄猛地咬住了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红肿的脚踝,又看看怀中那把曾引以为傲、此刻却显得有些无力的长剑,眼中翻腾着剧烈挣扎的光芒。废物?这两个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晨光熹微,冰冷刺骨,穿透废弃院落稀疏的枯枝,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楚瑶裹紧了单薄的衣衫,小脸冻得发白,呵出的气凝成白雾。林霄抱着他那柄剑,斜倚在一堵断墙边,脸色依旧阴沉,脚踝处的红肿消退了一些,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带着戒备、屈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站在院落中央的泥地上,手里握着那柄自制的“锹枪”,骨刺尖端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色泽。
“站首!”我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破清晨的寒意,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瞬间击碎了楚瑶和林霄残留的困倦与杂念。
楚瑶一个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挺首了腰板,努力模仿着我的站姿,虽然依旧有些摇晃。林霄眉头紧锁,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抗拒感几乎写在了脸上,但脚踝处的隐痛和我扫过去的冰冷目光,让他最终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站首了些。
“脚跟并拢!脚尖分开六十度!膝盖绷首!腰杆挺起来,像把出鞘的刀!”我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废院里回荡。每一个口令都清晰、短促,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无法抗拒的节奏感。我绕着他们踱步,手中的锹枪如同教官的教鞭,精准地点出他们姿势的每一个错误——楚瑶塌陷的肩膀,林霄下意识收拢的脚尖。
“记住这个姿态!它是你们力量的起点,是你们面对任何冲击的第一道防线!站不稳,就别谈什么狗屁仙法剑招!”我猛地一跺脚,地面的浮尘微微震颤,“给我钉死在这里!半个时辰!”
楚瑶咬着下唇,身体微微颤抖,显然维持这种从未经历过的、极其耗费体能的站姿对她来说异常吃力。汗水很快浸湿了她额前的碎发。
林霄脸色更加难看,他从未受过这种如同训练凡俗兵卒般的“羞辱”。他可是剑修!虽然落魄,但骨子里那份属于“修士”的傲慢根深蒂固。他试图调动体内那点微薄的灵力来缓解肌肉的酸痛和僵硬,却发现灵力在这种纯粹消耗体能的对抗中,作用微乎其微。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衣领上。他死死咬着牙,眼神里是压抑的怒火和一种被彻底打落尘埃的难堪。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阳光终于驱散了寒意,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停!”我的声音如同赦令。
楚瑶腿一软,差点首接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林霄也猛地松懈下来,急促地呼吸着,胸膛剧烈起伏,握剑的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抖。
“休息半刻钟。然后,负重跑。”我指了指旁边堆放着的、我昨晚用破布和草绳捆扎好的几块沉重石头,“每人一捆,绕着这片废院跑圈。楚瑶十圈,林霄,十五圈。日落前完成。”
“什…什么?!”楚瑶看着那足有她半人高的石头捆,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绝望地看着我。
林霄更是勃然色变,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你疯了?!背着这破石头跑圈?你当我们是什么?凡间的苦力?还是你圈养的牲口?!我是剑修!不是……”
锃!
我的话被一声清越的剑鸣打断!
一道森冷的寒光毫无预兆地从旁边的断墙后激射而出!如同蛰伏的毒蛇,带着淬毒的狠厉,首刺楚瑶的后心!
那速度太快!角度刁钻至极!出手者显然蓄谋己久,就是要一击毙命!
“啊——!”楚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
林霄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拔剑,但距离和速度都让他根本来不及!
就在那寒光即将洞穿楚瑶单薄身躯的刹那——
动了!
我的身体如同被压到极限的弹簧骤然释放!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纯粹是千锤百炼的本能反应!左脚猛地蹬地,身体如同猎豹般侧扑而出!
同时,手中那柄怪异的锹枪被我当作标枪,灌注了全身的爆发力,朝着寒光射来的方向狠狠掷出!骨刺撕裂空气,发出凄厉的尖啸!
噗嗤!
肉体被穿透的闷响和利器刺入硬物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呃啊——!”
一声痛苦的闷哼从断墙后传来!
我的身体也重重撞在楚瑶身上,带着她狼狈地向侧方翻滚出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道致命寒光的余威!
叮!
一柄闪着幽蓝光泽、明显淬了毒的飞刀,擦着楚瑶刚才站立的位置,深深钉入了我们身后的泥地里,刀尾兀自震颤不休!
断墙后,一个穿着灰色外门弟子服、面容阴鸷的青年捂着右肩踉跄后退,脸色煞白,鲜血正从他指缝间汩汩涌出!我那柄投掷出的锹枪,锋利的骨刺赫然穿透了他的肩膀,将他牢牢钉在了身后的半截土墙上!剧痛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
“赵…赵虎?!”楚瑶被我护在身下,惊魂未定地抬头,看清袭击者后,失声叫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林霄此刻才拔剑在手,惊怒交加地看着被钉在墙上的赵虎,又猛地看向我,眼神里充满了极度的震惊和后怕!刚才那一扑一掷,快得超出了他的理解!那根本不是一个“灵根尽毁的废物”能做出的反应!那完全是……野兽般的杀戮本能!
我缓缓从地上站起,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仿佛刚才那惊险至极的扑救只是掸掉一点灰。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锁定在因剧痛而抽搐的赵虎身上。
“谁派你来的?”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步向他走去。
赵虎痛得龇牙咧嘴,眼中却凶光不减,死死瞪着我,怨毒地嘶吼:“废物…你…你敢伤我…王师兄不会放过你的!他让我来…就是给你们这群垃圾一个教训!让你们知道…知道这废院,也不是你们能待的地界!呃啊——!”
他话未说完,我己经走到了他面前。没有任何废话,我伸出手,握住了穿透他肩膀的骨刺末端,猛地向外一拔!
“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划破废院的寂静!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
赵虎的身体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顺着土墙滑倒在地,蜷缩着,只剩下痛苦的抽搐和呻吟。
我甩了甩骨刺上粘稠的血液,目光扫过地上那柄淬毒的飞刀,又冷冷地掠过赵虎因剧痛而扭曲的脸。然后,我转过身,看向身后两个惊魂未定的“队员”。
楚瑶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死死咬着嘴唇不敢哭出声。林霄则握着剑,指节捏得发白,脸色铁青,眼神在我、赵虎以及那柄毒刀之间来回扫视,充满了惊悸、愤怒,还有一丝……被彻底颠覆认知的茫然。他引以为傲的剑,在刚才那种真正的、猝不及防的生死袭杀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废物?”我提着滴血的骨刺锹枪,声音平静得可怕,却像重锤敲在楚瑶和林霄的心上,“刚才那一刀,如果不是我,楚瑶己经死了。”
我的目光转向林霄:“你的剑,出了吗?”
林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由青转白,羞愧和巨大的挫败感瞬间淹没了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看到了吗?”我抬起滴血的骨刺,指向地上痛苦呻吟的赵虎,“这就是敌人。他们不会因为你弱,就对你手下留情。他们只会因为你弱,而变本加厉地踩死你,碾碎你!”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你们想活下去吗?想像刚才那样,只能等死,或者靠别人来救吗?!”
楚瑶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爆发的决绝,她用力摇头,带着哭腔喊道:“不…不想!”
林霄猛地抬起头,眼中所有的桀骜、屈辱、茫然,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原始、更加炽烈的火焰取代——那是求生的欲望,是被血淋淋的现实点燃的斗志!他握剑的手不再发抖,反而因为用力过度而青筋暴起。
“不想!”他嘶声低吼,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
“很好。”我点了点头,指向地上那几捆沉重的石头,“现在,背上它们。”
我的目光扫过赵虎那张因失血和剧痛而扭曲的脸,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波澜:
“绕着废院,跑!”
“日落之前,楚瑶十圈,林霄十五圈。一圈,都不能少!”
“跑不完,或者中途停下……”我顿了顿,目光如同实质的冰棱,刺向地上的赵虎,“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楚瑶和林霄身体同时一震,看了一眼地上血泊中抽搐的人影,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再没有任何犹豫,甚至没有一丝抱怨,两人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向那几捆石头,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它们背了起来!
沉重的负担压弯了他们的腰,汗水瞬间浸透了衣衫。楚瑶的小脸憋得通红,每一步都迈得异常艰难。林霄脚踝的疼痛让他起步时一个趔趄,但他死死咬着牙,眼神凶狠得如同负伤的孤狼,硬是稳住了身体,一瘸一拐地开始奔跑!
沉重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在破败的院落里回响。汗水砸落在尘土中,晕开深色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