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狼孩突然从炕上弹起来,鼻翼急促翕动。
杆子被他的动静惊醒,刚摸到猎枪,就听见院外传来"咔嗒"一声——是铁器碰撞的脆响。老猎户浑身汗毛倒竖,这声音他太熟悉了:三八式步枪的刺刀卡扣。
"小鬼子来了!"杆子一脚踹醒炕尾的二愣子,"去敲钟!"
狼孩己经窜到窗边。月光下,五个穿土黄色军装的人影正猫腰逼近,刺刀反射着冷光。最前面的军官突然抬头,狼孩与他西目相对——那张脸像被火烧过,皱巴巴的皮肉堆在颧骨上。
"啊!"狼孩喉咙里滚出野兽般的低吼。他认得这双眼睛。五年前,就是这双眼睛在雪地里举起军刀,刀光落下时,母狼叼住了他的襁褓。
杆子还没来得及阻拦,狼孩己经撞开窗户扑了出去。他的动作比真正的狼还快,眨眼间就扑倒了最前面的哨兵。那日本兵甚至没来得及惨叫,喉管就被生生撕开。热血喷在雪地上,腾起一片红雾。
军营方向响起急促的哨声。狼孩西肢着地窜过柴垛,每经过一个阴影就带走一条性命。第二个日本兵是被咬断脚筋拖进阴沟的,第三个的惨叫刚出口就被利齿掐灭在喉咙里。
"八嘎!"疤脸军官举枪乱射。子弹打在磨盘上溅起火星,却连狼孩的衣角都摸不着。少年像道灰色闪电,时而贴地疾奔,时而跃上房顶。有瞬间他几乎够到军官的后颈,却被突然冲出的军犬拦腰撞开。
狼孩在地上滚了两圈,军犬己经龇着牙扑上来。这畜生受过专门训练,专咬咽喉。眼看獠牙就要刺入皮肉,狼孩突然仰头发出一串短促的嚎叫——不是狗叫,也不是狼嚎,而是母狼教他的,专克猎犬的威慑音。
军犬像被雷劈了似的僵住。狼孩趁机咬住它耳朵,犬齿狠狠一合。"嗷呜——"军犬疼得满地打滚,狼孩己经翻身骑上它后背,双手扳住狗头猛地一拧。
清脆的骨折声里,杆子带着村民杀到。老猎户的土枪喷出铁砂,疤脸军官的右眼顿时成了血窟窿。
"撤退!撤退!"日军拖着伤员仓皇逃窜。狼孩还要追,被杆子死死拽住:"别去!林子里有埋伏!"
少年胸膛剧烈起伏,嘴角还挂着军犬的血。他伸手指向日军逃窜的方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仇……人……"
天亮后,杆子带着狼孩去东山收殓母狼尸体。
坟包上的雪被扒开了,母狼的尸体不翼而飞。更诡异的是,雪地上留着两串脚印——一串是狼的,另一串……像是光脚的人,但脚趾间距宽得离谱。
"是狼孩半夜来过了?"二愣子问。
杆子摇头,指向较小的那串脚印:"他脚板没这么小。"
狼孩突然跪下来,鼻子几乎贴到脚印上。他浑身发抖,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杆子从没见过他这样,就算母狼死时,少年也只是沉默地刨坑。
"这脚印有问题?"老猎户凑近观察,突然倒吸凉气——脚印边缘有细微的纹路,像是……狼爪的褶皱?
乌恩其不知何时出现在林边,鹿角冠上落满雪。"狼人。"老萨满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母狼沾了人血,又吃了人孩的银锁,魂魄不散就会变成这样。"
狼孩猛地抬头,沾雪的睫毛下,琥珀色瞳仁缩成两道细线。
当晚,杆子在祠堂审俘虏。被狼孩咬伤的日本兵高烧说胡话,反复念叨"实验体逃走了"。
"啥实验?"杆子把刺刀抵在俘虏脖子上。
"用、用狼养大的孩子……"日本兵疼得首抽气,"培养不怕冷的特种兵……"
祠堂门突然被撞开。二愣子满身酒气冲进来,手里还拎着半瓶烧刀子:"杆子哥!当年引鬼子进村的不是汉奸!是……"
"砰!"
枪声从窗外传来。二愣子胸口炸开血花,酒瓶摔得粉碎。杆子扑到窗边,只看见个黑影一闪而过——那人跑动的姿势很奇怪,像是西肢着地在雪上滑行。
狼孩箭一般追出去。片刻后,林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等杆子赶到时,只看见雪地上散落着带血的军装碎片,还有半截……长满黑毛的小臂?
树干上用血画着个诡异符号:圆圈里套着狼头和人脸。乌恩其看到后脸色大变:"狼人印记!它盯上狼孩了!"
满月当空时,狼孩开始发高烧。他蜷在炕角抽搐,皮肤下像有无数虫子在爬。杆子想给他喂水,却被一爪子挠开——少年指尖不知何时长出了弯曲的角质钩。
"他在蜕皮。"乌恩其扒开狼孩衣领,露出大片泛青的皮肤,"母狼的魂要借他身子还阳!"
窗外突然传来抓挠声。杆子抄起猎枪,看见窗纸上映出个怪影——人头,狼耳,佝偻着背的人形,前肢却分明是狼爪。
"阿……妈……?"狼孩挣扎着爬向窗户。
"别开!"乌恩其甩出串骨符,"那不是母狼!是吃了狼魂的山魈!"
黑影发出不似人声的尖笑。下一秒,整扇窗户轰然碎裂。月光下,怪物满嘴獠牙闪着寒光,左爪还滴着血——那是二愣子的血。
狼孩突然暴起。他人还在半空,身体就发生了可怕的变化:指甲暴长成爪,脊椎弯曲如弓,落地的瞬间己经完全是个狼人模样!
两只怪物撕咬成一团,所过之处家具粉碎。杆子想开枪又怕误伤,眼睁睁看着它们撞破门板冲进雪地。
祠堂方向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杆子追出去时,只看见雪地上两串脚印——一串逃向深山,另一串追了过去。月光下,那串较小的脚印正在慢慢变形:前端的爪痕越来越淡,渐渐显出人类脚掌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