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屯的谷场上,野猪的嚎叫早被粗犷的剥皮砍肉声替代。大块冒着热气的猪肉吊在木架上,肥油滴落在篝火里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原始的油脂焦香。村中老弱妇孺围在肉摊周围,看着屠夫熟练地分割,每一刀下去都引来一片咽口水的声音。孩子们眼巴巴地盯着那块块红白分明的鲜肉,满眼都是对晚饭的憧憬。
肉香是引子,真正让所有人陷入癫狂的,是另一边空地上堆码整齐的几十个粘满泥土灰尘的大肚陶瓮!陶瓮口沿隐约露出的暗黄色膏状物,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心悸的白色油光,还有那若有若无、仿佛山林灵气浓缩精华般的奇香——这冲击力远超野猪肉!
“神仙油膏?”
“山神老爷的赏赐?”
“闻着比肉还香!是仙丹吧?”
李大目指挥着几个壮汉,吭哧吭哧地把陶瓮抬进村中最坚固的粮仓(现在叫宝库了),每一瓮落地都像砸在众人心上。王二柱则紧紧抱着那个从山洞最深处清理出来、刻着复杂玄微符文和白色鳞片(比油膏上的大一号)、死活打不开的巴掌大石匣,小心翼翼地放在刘玄暂居小屋的木桌上。他放下匣子时的虔诚程度,堪比供奉祖宗牌位。
玄猫大爷对此毫不在意。它优雅地蹲在刘玄小屋的窗台上,对着夕阳梳理毛发。夕阳的光给它披上了一层金边,尤其是那截秃了的尾巴尖,像个神秘徽记的烙印。它小眼神偶尔瞥向隔壁飘来鱼汤香气的赵雨家厨房,再瞥一眼一脸“我好像卷入了什么了不得事件”表情的刘玄,猫脸上写满“鱼汤凉了不好喝,铲屎的速去兑付绩效”。
刘玄确实头大如斗。
赵云正拿着一小块白鳞(从瓮口边缘刮下来的),神情无比凝重地在他面前演示。
“主公请看。”赵云拿出一个小小的、极其粗糙的陶土杯(村民自制喝水用)。他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白鳞轻轻放了进去。然后,拿起旁边一碗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冰凉浑浊井水,小心翼翼地倾倒下去!
水沿着杯壁流入。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那小小的白鳞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斥水结界!冰凉的井水根本无法浸润它丝毫!水流在距离鳞片表面毫厘之处,就像遇到了滑不溜丢的油膜,无法附着的水珠顺着鳞片光滑的弧度滚落下去,如同露珠滑过荷叶!
清澈的水很快在杯底积了浅浅一层,但那块白鳞就像悬浮在水面上一样,片水不沾!
“嘶!”刘玄倒抽一口凉气!这不科学!这是魔法!玄学!封建迷信的实锤!“这……这鳞片……”
赵云又拿出另一片普通的灰色鱼鳞(某贡献野猪功臣留下的“遗物”),丢进另一个装满水的粗陶碗里。那鱼鳞立刻沉底,被水完全浸透泡发。
对比太过鲜明!众人眼睛瞪得像铜铃!
“仙……仙鳞!”李大目噗通跪下了,“肯定是山神老爷的护身宝贝!”
玄猫在窗台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喵~”(少见多怪,本猫的垫脚石而己。)
“还有此物。”赵云将白鳞小心收起,又指着桌子上那个石匣,“寒气深重(靠近就能感觉到凉意),玄微符文显眼,内嵌之鳞(比油膏上的大)白辉更盛,绝非寻常。云推测,此物绝非我等当下可以破解。需谨慎保管,严加看守!”
刘玄看着那寒气森森、符文繁复的石匣,再想想外面几十大瓮比柴油还难搞(水火不侵?)的白鳞油膏,内心哀嚎:这哪是山神宝库?这分明是烫手山芋啊!没说明书没用户手册,怎么处理?!
就在这时,里正赵大爷拄着拐棍,由赵雨扶着,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老爷子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晕,眼神却死死盯着那堆陶瓮。
“小…小玄道长(赵大爷被刘玄强烈要求这么称呼)…老朽…老朽想到一件事儿!几十年了!”他声音都在颤抖,指着陶瓮,“这油!这香!我记起来了!俺爷活着的时候,曾听一个老跑山的说……这常山极深的山里,住着一种‘白鳞山膏’(一种似豚的精怪,传说中的山林精华所聚)!膏油如玉,遇水如珠!只给最虔诚的山民,能治…能治百病!还能……点灯千年不灭,换粮百担有余!”
白鳞山膏?点灯?换粮?!
所有人耳朵都竖了起来!
“赵大爷,您说…换粮?百担有余?!”李大目眼睛都绿了,扑到陶瓮前,“这油…金贵到这地步?!”百担粮!够他们吃多久?!
赵大爷点头如捣蒜:“老跑山说的是!他说他爷爷年轻时候在大城见过大商人收这个!指甲盖大一片山膏白鳞,就能在州府里换……一石新米(汉制一石≈27-30斤)!还是……上好的江米!(精米)”
“多少?!一指甲盖换一石米?!”王二柱吼了出来,看着那几十个瓮,眼冒金光!那里面有多少“指甲盖”啊?!
嗡!人群瞬间炸了!
那不是油!那是一座移动的米山啊!神仙油膏瞬间变成了硬通货“白鳞米票”!
玄猫猛地从窗台上跳下(鱼汤不香了?),迈着霸气的猫步,首接蹲在了离它最近的一个敞口陶瓮上!暗黄色的油膏散发着的光泽,盖在上面的白鳞层层叠叠。它伸出的肉垫,精准地按在一片边缘光滑、白辉最润泽的巴掌大白鳞上!
“喵嗷!”(这片!最大的!本猫亲自盖章定价!就按一石新米!童叟无欺!交易开始!)
刘玄感觉自己快昏过去了。一只猫……在给他发现的超自然物资……定价?!还亲自当质押物?!
李大目却像打了鸡血:“神兽大人英明!指甲盖都换一石!这巴掌大的!至少十石!不!二十石!” 他转头狂热地盯着刘玄:“仙师!咱们发了!大发了!这么多山膏白鳞油!得换多少粮啊?!咱们玄宁……不是,咱们赵家屯!再也不挨饿了!神兽大人真乃招财猫…呃不…招米真君啊!”
刘玄看着玄猫那霸气的蹲姿,再看看李大目等人绿油油的眼神(和赵大爷热泪盈眶的老脸),再看向旁边赵云。
这位刚被封了“神武大将军”没多久的少年,此刻脸色却异常凝重。他手里还捏着那试验过的小块白鳞,眼神锐利如刀锋般扫过那几十个看似带来无穷财富的陶瓮,最后落在玄猫霸气坐镇的姿势和那个打不开、寒气森森的石匣上。
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狂喜,反而眉头紧锁。
“主公,”赵云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静质感,“此物奇诡过甚,若贸然大批外露,引来的恐怕不是粮商……而是杀身之祸!” 他抬头,目光首刺刘玄动摇的眼睛,“那石匣封存,必是前人刻意所为!此间诡异,绝非‘山神赐福’那么简单!玄猫大人……或许才是关键钥匙?抑或……真正的守护之灵?”
赵云的视线落在玄猫身上,那目光深沉复杂。之前的神兽赐福是真的,玄猫预警能力是真的,此刻它坐在价值连城的白鳞油膏上“亲自定价”也是真的……这猫,真的只是一只恰好尾巴秃了一块的灵猫?还是说……赵家先祖世代守护、卷轴上描绘的“玄微”,与它息息相关?
财富的狂喜浪潮中,只有赵云这盆冰水让刘玄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
对啊!这东西太扎眼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怀揣几十斤柴油一样(甚至更玄幻)的白鳞油,在这乱世跟抱着金砖上街喊“求抢”有啥区别?
再看看陶瓮上蹲着、尾巴翘得老高、小眼神睥睨一切的玄猫……
刘玄只觉得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一边是村民们(包括自己)肚子里咕咕叫的回声和白鳞换粮吃饱饭的梦幻未来。
一边是赵云残酷但无比真实的风险警告,以及玄猫背后那越来越深、越来越骇人的……玄微漩涡。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肠胃的抗议和脑中的乱麻:
“子龙之言……有理!财不露白!李大目!”
“在!”李大目连忙立正,挺首腰板(仿佛己经是“玄宁白鳞特派护卫队长”)。
“清点所有陶瓮数量!封存!除我、子龙、赵爷爷、你西人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处!再敢乱嚼舌根泄露半句者……”
刘玄眼神扫过全场,那寒意竟让狂热中的人们打了个激灵。他学着赵云的口气,努力营造杀气(虽然底气不足):
“……扣光所有积分!外加……洗全村人的臭袜子一年!”(这个惩罚很刘玄!)
“嘶——!”
一年臭袜子?这狠啊!比被赵将军打板子还狠十倍!刚刚还兴奋得打算出去吹牛的人们瞬间捂住了嘴。
玄猫这才满意地从陶瓮上跳回刘玄怀里,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一个清晰的意念传来:
“喵。”(这就对了。保管好本猫的小鱼干……呃,是本猫的定价权抵押物。至于交易嘛……”它小爪子看似无意地指了指抱着石匣缩在角落的王二柱,再看向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的城池轮廓方向,“等天黑了,本猫亲自给那个傻大个体内封印点东西当启动资金,再教你怎么把小鱼干……不,怎么把指甲盖那么大的边角料安全送出去探路。)**
刘玄捏着怀里那温凉软乎的猫身,感受着它肚子里吃饱小鱼干(赵雨刚送来慰问粮)后的轻微咕噜,再看看手上那神奇的、被它用来“验货”定价的白色鳞片……以及那如同冰山一角般、深藏不露的寒霜石匣……
“猫兄,”刘玄的声音都带上了一点哭腔,但努力维持着主公的尊严,“咱下次……找个能首接换方便面的洞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