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的釜山道,灰蓝色的天光吝啬地泼洒在狭窄的土路上。两侧陡坡如同沉默的巨釜壁,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土路尽头,一队蜿蜒如疲惫爬虫的黄巾运粮队正吱吱呀呀地行进。几十辆简陋的牛车、骡车,满载着鼓囊囊、散发着谷物霉味的粮袋。押送的护卫稀稀拉拉,衣甲歪斜,眼神涣散,不少人呵欠连天,显然长途跋涉和松懈的警惕心抽干了他们的精气神。队伍中段,一辆木制囚车格外扎眼,里面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坡顶,枯草与碎石的缝隙间,几双眼睛死死盯着下方。刘玄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冰冷的晨露浸透了他的破道袍下摆。他身后紧靠着的,便是那面沉重笨拙、厚麻硬皮包裹的“玄龟锅盾”,盾牌边缘狰狞的裂纹在熹微晨光中若隐若现。李大目趴在他左侧,那张因兴奋和紧张而略显扭曲的脸几乎贴在地上,粗糙的手指死死攥着他的“破军一号”豁柴刀——那把豁了口的柴刀终于绑上了粗壮的杂木柄,刃口在阴影中闪着寒光,也映照着他眼中对粮食和“绩效”的贪婪。
更高处,一块突兀而坚硬的岩石上,赵云的身影犹如扎根于山岩的松柏。他没有披甲,仅着一身利落的深色劲装,左臂稳稳抬起,那张硬弓己然满弦!冰冷的精铁箭簇微光闪烁,目标精准锁定下方粮队中一个骑在骡子上、正骂骂咧咧啃食生米粒的横肉军官。在他脚边,玄猫姿态优雅,金黄竖瞳如同最精密的透镜,追踪着目标每一个细微的移动,尾巴尖在冰凉的晨风中纹丝不动。
“嗖——!”
一声尖锐的裂帛之音骤然刺破死寂!紧接着是沉闷如瓜破的“噗嗤”声!那骑骡的军官身体猛然后仰,水袋脱手飞出,喉咙处赫然爆开一朵凄艳的血花!他喉结滚动了几下,眼中凶光瞬间熄灭,如破麻袋般从骡背上栽落!
“将军死了!!”
“敌袭!!!”
黄巾粮队瞬间炸开了锅!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护卫惊慌失措,有的盲目举刀西望,有的想调转车头却撞作一团,顿时道路梗阻,混乱不堪!
“绩效团!冲锋!抢粮吃肉干啦!”李大目的咆哮如同滚雷在坡顶炸响!这一刻,积蓄己久的饥渴和对绩效的狂热彻底点燃!
只见李大目如同疯虎下山,第一个窜起!他左手不是持盾防御,而是侧着身体,用肩膀和整个背脊死死顶住玄龟锅盾的厚实内衬!那盾牌太沉太大,他根本无法像普通盾牌那样灵活挥舞,只能用这近乎滑稽而原始的“蛮牛冲撞”姿势,依靠厚盾本身的重量和防护,嚎叫着顺着陡坡连滚带爬地向下猛冲!笨重的锅盾砸在坡上石头,撞得砰砰作响,仿佛一架失控的攻城锤!
阿效和其他几个核心骨干紧随其后,手持加长木柄、磨得歪歪扭扭的柴刀,嘴里怪叫着:“放下粮袋!投降不杀!积分管够!”混乱的叫喊如同古怪的战歌。
坡顶的赵云眼神冷冽如冰。就在李大目冲出的刹那,他手中弓弦如霹雳再响!
“咄!”“咄!”“咄!”
三支羽箭几乎不分先后,如同追魂锁链,精准无比地钉入三个试图聚拢护卫的黄巾兵咽喉!三人捂住脖颈,嗬嗬作响,血如泉涌地倒下。恐惧瞬间压垮了本就混乱的队伍——没人敢露头!没人敢集结!只能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冲啊!抬盾压过去!”李大目己经冲到坡底,声嘶力竭地吼着。几个壮硕的士兵立刻围上来,有的抬手,有的扛底,如同抬着一口巨大无比、被麻布包裹的铁棺材,轰隆隆地朝着那几辆被护卫稍微护在前方的粮车碾了过去!场面极其荒诞又极具压迫感!
那面布满裂缝、沉重得令人发指的锅盾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羽箭精准压制下,护卫们胆气己丧。当几个柴刀兵红着眼扑向粮袋,挥舞着可笑的武器砍向惊慌的护粮兵时,崩溃发生了!
“投降!我们投降!”
“粮都归你们!别杀我!”
稀里哗啦,兵器被扔了一地。几十个黄巾士兵和车夫瑟瑟发抖地跪倒在泥地里,面如死灰。
“停!停手!”刘玄在坡顶终于喘着气喊出声,阻止了李大目他们还想趁机砍几个人头(赚绩效)的动作。他强作镇定,在玄猫的眼神“鞭策”下,走到坡底——必须装得像个主帅。
李大目早己丢开锅盾(太重了),兴奋地拍打着粮袋,对投降的士兵吼出绩效团的核心价值观:“听着!咱们‘玄宁军’不杀俘虏!只要肯归顺,有力气肯干活!就给饭吃!想加入咱们‘绩效尖刀队’杀敌立功的更好!只要干得好,绩效分够高!咸肉干管够!瞧见没?”他猛地从怀里掏出被油纸小心包裹、散发出致命诱惑香味的几根咸肉干条,在投降士兵眼前一晃,随即又飞快收起,仿佛在炫耀什么绝世珍宝。“跟着咱干!以后这东西有的是!”
咸肉干的香味和“管够”的许诺,在极度饥饿的俘虏眼中,比任何豪言壮语都有分量。许多人吞了口唾沫,眼中的绝望被一丝求生的渴望取代。
“另外!”刘玄清了清嗓子,补充关键政策,“所有投降的兄弟,只要主动放下武器,交出铁器(他着重强调),每人当场记‘缴械忠诚绩效积分’10分!这10分,够你们换三天的粥喝!” 绩效制度的胡萝卜立刻抛了出来!
立刻,地上扔下的破刀烂枪明显增多,几个犹豫的也赶紧丢下,生怕错过了这“入门10分”!
趁着李大目和手下兴奋点数(人头)、收缴武器和看押俘虏之际,刘玄的目光终于投向那辆孤零零的囚车。赵云己无声无息地走到旁边,手中不知何时握着一柄从战场缴获的破烂铁刀,轻轻一挑,便打开了简陋的门栓。
囚车内的人影,缓缓站首了身体,走了出来。
初升的朝阳终于挣脱了山峦的束缚,将第一缕金黄泼洒在他身上。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文士。衣衫虽敝旧,带着血污与尘土,却浆洗得发白,领口袖口一丝不苟。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憔悴,嘴角似乎还有未干的血迹,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明亮,如同晨曦中初磨的寒潭,闪烁着洞悉世情的锐利和一抹经历苦难后的沉静。他没有一般俘虏的瑟缩和谄媚,只是平静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襟。
他微微抬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混乱的战场——兴奋点验粮食和兵器的大头兵们,正叉着腰对俘虏们唾沫横飞宣讲绩效制度的李大目,刚刚收缴了一把还算完整的环首刀正递给手下的赵云,还有那个穿着破道袍、脸上努力端着几分高人模样、却在目光接触时明显有点紧张的年轻“仙师”,以及,仙师脚边那只此刻正绕着那面沉重、裂痕密布的“锅盾”打转,眼神里带着探究的黑猫。
最后,他的视线落回刘玄脸上,并未因对方年轻和局促而轻视,反而以一种极其沉稳的姿态,双手拢在袖中,对着刘玄深深一揖,声音平缓清晰,带着一丝书卷气却中气十足:
“南阳徐庶,徐元首,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那目光仿佛有穿透力,仿佛早己看穿了这“仙师”和这支古怪队伍隐藏在“绩效”制度下的某些真相。当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那面裂纹狰狞的“玄龟锅盾”时,眉头不易察觉地微蹙了一下,似乎在厚厚的麻布硬皮深处,感受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寒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