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推开医疗中心大门时，清晨的阳光才刚刚爬上天际线。她今天特意提前一小时到岗，想要在舰队开放日前完成凌枭的最新治疗评估。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反复检查着为参观日准备的便装——一套简约的藏青色套装，既不会太过正式，又符合军事基地的基本礼仪。
电梯门刚打开，她就察觉到了异常。走廊上几名护士聚在一起低声交谈，见到她立刻散开，脸上带着古怪的表情。
"发生什么事了？"洛雪拦住实习医生小林。
"您不知道吗？"小林瞪大眼睛，"凌晨三点接到的紧急命令，第七舰队全体出动，己经在一小时前离港了。"
洛雪的手指突然失去了知觉，病历夹"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纸张散落一地，但她仿佛没看见一样，只是盯着小林："凌指挥官也...？"
"当然啊。"小林弯腰帮她捡文件，"整个旗舰都出发了。听说是什么边境紧急状况。"
洛雪机械地接过文件，脚步虚浮地走向办公室。她的思绪一片混乱，昨天治疗结束时凌枭还详细跟她讨论着开放日的安排，甚至提到要亲自带她参观舰桥。没有任何征兆表明会有突发任务。
办公室门关上的瞬间，洛雪的肩膀垮了下来。她放下文件，双手撑在桌面上，深呼吸试图平复剧烈的心跳。作为军方合作医师，她当然知道这种突发部署是常态；但作为凌枭的治疗师，她无法不担心——他的PTSD症状刚刚有所缓解，战场环境很可能触发复发。
电脑屏幕亮起，显示有三封未读邮件。洛雪麻木地点开，前两封是常规的行政通知，第三封的发件人让她手指一颤——
发件人：林启少校
主题：临时任务
洛医生：
抱歉临时通知。舰队接到一级战备命令，立即前往天狼星区。指挥官让我转达，治疗不得不暂停，开放日也将延期。
附件是指挥官最后三次治疗的自我评估报告，供您参考。
预计任务周期2-4周。
此致
敬礼
林启
邮件的公事公办语气让洛雪胸口发闷。她点开附件，凌枭的自我评估表格填得一丝不苟，字迹刚劲有力，与他平日的作风一致。最后一行额外手写了一句："记忆恢复度约70%，情绪控制显著改善。感谢您的专业指导。——凌枭"
如此正式的感谢词，与昨天邀请她参观舰队时那个略带犹豫的凌枭判若两人。洛雪反复读着这句话，试图找出更多隐藏的信息，但除了军人特有的克制外，什么也没有。
她打开抽屉，取出一个密封的药剂盒——这是她为凌枭准备的应急神经稳定剂，本来计划今天交给他的。现在只能静静躺在抽屉里，等待不知何时才能兑现的见面。
窗外，晨光己经完全笼罩了城市。远处的空港方向，最后几艘补给舰正在升空，为己经出发的主力舰队提供后续支援。洛雪站在窗前，望着那些渐行渐远的飞船，突然做了一个冲动的决定。
她抓起药剂盒和白大褂，快步走向电梯。如果抓紧时间，或许还能赶上最后一艘运输舰。
空港的混乱超出了洛雪的预期。到处都是奔跑的地勤人员和刺耳的广播声，各种车辆在停机坪上穿梭。她亮出医疗证件，勉强通过了第一道安检，但很快被一名严肃的安保军官拦下。
"没有特别通行证，任何人不得接近军事舰艇。"军官铁面无私地说，"即使是军方医师也一样。"
"我只是需要把这个交给第七舰队的林启少校。"洛雪举起药剂盒，"指挥官凌枭的治疗药物。"
军官的表情松动了一瞬，但随即更加坚决："所有舰艇己经进入发射序列，禁止任何物品传递。您可以将药品交给后勤处，他们会按程序处理。"
洛雪知道这意味着药品至少需要三天才能送达，而且很可能根本送不到凌枭手上。她还想争辩，突然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头顶传来——最后一批运输舰开始升空了。
她仰头看着那些庞然大物缓缓升入云霄，喉咙发紧。其中一艘可能就是前往第七舰队的，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谢谢您的配合。"军官生硬地说完，转身去处理其他事务。
洛雪站在原地，药剂盒在手中显得异常沉重。她本可以就这样返回医疗中心，继续一天的常规工作。但某种说不清的冲动让她走向了空港的观景台，那里可以看到整个发射场的全景。
观景台上己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舰队家属和基地工作人员，来为出征的亲人同事送行。洛雪挤到一个角落，目光搜寻着第七舰队的标志——深蓝色船体上醒目的北斗七星图案。
就在这时，远处最大的发射台上，一艘巨型战舰开始预热引擎。即使隔着厚厚的防护玻璃，洛雪也能感受到那低沉的震动。船体侧面赫然是第七舰队的徽章——凌枭的旗舰"北辰号"。
"他们延迟了出发？"洛雪惊讶地自言自语。
身旁一位老人听到她的疑问，解释道："北辰号是旗舰，总是最后出发。指挥官要确保所有舰艇安全进入轨道才会动身。"
洛雪的心跳突然加速。如果旗舰还没走，或许还有机会...她急忙掏出通讯器，翻找林启的联系方式。但就在她即将拨通的瞬间，北辰号的引擎突然爆发出耀眼的蓝光，巨大的船体缓缓升空。
"不..."洛雪不自觉地向前一步，手掌贴在冰冷的玻璃上。
仿佛感应到什么，北辰号舰桥的观察窗突然亮起强化灯光。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细节，但洛雪确信自己看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站在窗前——那个站姿她太熟悉了，无数次治疗过程中，凌枭都是以这种军人特有的姿态面对恐惧。
"平安回来..."她轻声说，声音淹没在引擎的轰鸣中。
北辰号加速升空，很快变成天空中的一个光点，然后彻底消失在大气层外。观景台上的人群开始散去，有些人擦着眼泪，有些人低声祈祷。洛雪是最后离开的一个，手中的药剂盒己经被汗水浸湿。
回到医疗中心，洛雪强迫自己投入工作。上午的门诊，下午的病例讨论，傍晚的实习生培训...她用繁忙的日程填满每一分钟，不给胡思乱想留任何空间。
首到深夜，当她终于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疲惫才如潮水般涌来。她打开凌枭的治疗档案，重新审视过去两个月的进展曲线——从最初连"雨"这个词都无法忍受，到能够完整回忆车祸经过，进步确实显著。但战场是另一回事，炮火、警报、战友的伤亡...所有这些都可能成为新的触发点。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洛雪脸上，勾勒出担忧的轮廓。她打开最后一次治疗的录像，凌枭平静地描述母亲临终前话语的画面再次播放。洛雪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当凌枭提到"极光项目"时，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摸了一下右腕内侧——那里有一道旧伤疤，形状非常规则，几乎像是...某种植入物的痕迹。
洛雪立刻调出凌枭的全身扫描图，放大右腕区域。疤痕下的组织确实有异常，不是普通的伤口愈合形态，而是精密手术留下的痕迹。更奇怪的是，医疗记录中完全没有相关记载。
她正想进一步检查，通讯器突然响起。一条加密信息弹出在屏幕上：
「小心第七区。不要相信档案记录。——K」
发信人号码显示为"己注销-军方专用"。洛雪的后背窜上一股寒意。K是谁？为什么警告她小心第七区？这与凌枭突然接到的任务有关吗？
无数疑问在脑海中盘旋，但没有任何答案。洛雪关上电脑，走到窗前。夜空中的星辰平静地闪烁，其中某颗或许就是北辰号此刻所在的位置。她想起凌枭邀请她参观舰队时眼中罕见的不确定，想起他站在舰桥上的身影，想起那句简单却郑重的"谢谢"...
药剂盒仍然躺在抽屉里，洛雪轻轻拿起它，指腹着上面的标签。然后她做了一件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事——从抽屉深处取出一个私人记事本，翻到空白页，画了一颗小小的星星，在旁边写下今天的日期和"北辰出征"几个字。
这个举动如此自然，又如此违背她一贯的专业准则。洛雪盯着那颗星星看了很久，最终轻轻合上本子，将它放回抽屉最深处。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