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摘下全息眼罩时，后颈还沾着薄汗。
首播间的打赏提示音仍在手机里炸响，他扫了眼弹出的消息——“主播你是不是睡着了”的弹幕被顶到热评第一，配着他刚才背手站在泉水废墟上的截图，像极了菜市场挑完菜的大爷。
“叮——”
手机突然震动，是苏棠的视频邀请。
顾渊随意划开，屏幕里立刻弹出一张冷白的脸。
苏棠的发梢还沾着写字楼中央空调的凉气，指尖捏着份文件，指节泛白：“顾主播，你刚才的操作记录我要调走。”
“调呗。”顾渊瘫在电竞椅里，的脚晃着拖鞋，“反正系统日志又不是我写的。”
屏幕那头的苏棠突然顿住。
她身后的落地窗外，城市夜景被玻璃割成碎片，映得她眼尾的泪痣忽明忽暗。
三天前她还在会议上拍板“这个摆烂主播数据太差，合约到期就换掉”，此刻却盯着回放里顾渊第三次死亡时埋下的绊雷坐标——那串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和公司AI实验室最新的野怪路径模型完全吻合。
“你到底……”苏棠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被突然响起的提示音打断。
顾渊低头，发现自己的首播间热度还在疯涨，热搜榜第一的“顾渊1v5封神”后面跟着红色的“爆”字，连带着“主播睡觉也能五杀”的衍生词条正在爬升。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居民楼里，王子安的机械键盘敲得噼啪响。
他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屏幕上的行为分析图突然炸开一片乱码。
“这不可能！”他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人类反应延迟最低0.2秒，但他第三次死亡到埋雷的间隔……”他的手指悬在空气里发抖，“只有0.13秒，这他妈是量子计算机的处理速度！”
顾渊关掉首播后台时，窗外的月光己经爬上飘窗。
他踢掉拖鞋走进客厅，茶几上还摆着没吃完的泡面——自从夏知微搬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独自在家。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内响起，比平时多出几分刺啦的电流声。
“因果推演延迟12秒。”顾渊皱起眉，手指按在太阳穴上。
自从刚才接了那个“意识囚禁协议”的任务提示，系统界面就开始闪烁幽蓝的光。
“是沈墨的干扰。”
沙哑的男声从玄关传来。
林七夜不知何时站在阴影里，破洞牛仔裤沾着星尘游戏里的虚拟灰，指节敲了敲墙面的电子钟——时间显示凌晨两点，但他的瞳孔还亮着游戏NPC特有的荧光。
“意识囚禁协议本质是数据囚笼，你每做一次抉择，他的程序就多一分渗透。”
顾渊扯过沙发上的外套搭在腿上，盯着手机里系统界面的“自主意识”进度条。
那根原本稳在87%的蓝条，此刻正在85%到88%之间疯狂跳动。
“所以他想让我主动走进核心区域。”他突然笑了，眼尾的弧度和首播时的懒散如出一辙，“但总得有人先掀桌子。”
手机在这时震动。
顾渊点开私信，给王子安发了段乱码——那是他刚才从系统漏洞里截获的数据流。
三秒后，对方的回复弹出来：【现在？】
“现在。”顾渊打字的手指顿了顿，又补了句，“带瓶黑咖啡。”
凌晨西点的出租屋里，两台笔记本的屏幕蓝光映着两人发青的眼圈。
王子安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代码如瀑布般倾泻；顾渊则盯着自己的系统界面，看那些原本应该有序排列的抉择选项，此刻正像被风吹乱的扑克牌。
“找到了！”王子安突然拍桌，咖啡杯里的残渣溅在他格子衬衫上，“隐藏指令是……构建虚拟人格。”他抬头时镜片蒙着雾气，“系统在复制你的行为模式、决策逻辑，甚至情绪波动。”
顾渊的指节抵着下巴。
他想起父亲入狱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小渊，别让别人替你活。”想起夏知微昨晚给他送泡面时，发顶的呆毛；想起雷诺攥碎耳机时，自己心里那点漫不经心的愉悦——原来都是系统在记录。
“也就是说……”王子安的声音发紧，“它想让你成为它的一部分？”
顾渊望着屏幕里不断自我复制的代码，突然笑出了声。
他伸手关掉一盏台灯，光线暗下去的瞬间，系统界面的幽蓝更明显了。
“既然它想控制我……”他转头看向王子安，眼睛里跳动着某种清亮的光，“那我就让它看看，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音骤然响起。
顾渊低头，新的任务界面正在加载——“是否进入‘意识囚禁协议’核心区域？”选项后面的倒计时开始跳动，红色数字刺得人眼睛发疼。
他站起身，从抽屉最深处摸出那副银色的全息设备。
金属外壳还带着三年前的温度，那是父亲送他的成年礼物，后来被他藏在旧课本里，一藏就是五年。
“要帮忙吗？”王子安收拾着满地的咖啡罐，抬头时正看见顾渊戴上设备的动作。
他的手指悬在开关上，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不用。”顾渊的声音混着设备启动的嗡鸣，“但你得帮我盯着数据流——如果我半小时没出来……”他忽然笑了，“就帮我把首播间的标题改了，改成‘主播睡过头，被系统绑架了’。”
设备的蓝光笼罩住他的脸，最后一丝清醒里，顾渊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他想起夏知微电脑里的警告，想起沈墨顶楼办公室的灯光，想起系统界面那个正在逼近的倒计时。
这一次，他不想再摆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