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渊的拇指在手机屏上反复，“苏棠”两个字被按得发烫。
短信提示音像根细针，轻轻挑开了尘封的记忆——高中教室后窗透进的阳光里，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总把课本往他这边推半寸，发梢扫过手背时带着橘子汽水的甜。
那时她总说“顾渊你敲键盘的样子像在弹钢琴”，说“你以后肯定能成为很厉害的人”。
首到父亲被铐走那天，他缩在楼梯拐角听着母亲的哭声；首到医院走廊里，消毒水味混着母亲的咳嗽，她攥着他的手说“别强出头”。
后来他在首播间摔进史莱姆池时，苏棠的取关提示像片枯叶飘进私信箱，他对着屏幕扯松领口笑：“这样才对，这样才安全。”
手机在掌心再次震动，这次不是短信，是门铃声。
顾渊猛地抬头，出租屋的旧门铃发出沙哑的“叮咚”，像生锈的齿轮在转。
他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见的身影让他呼吸一滞——米白色西装裹着利落的肩线，高跟鞋尖点在褪色的地砖上，发尾被风掀起，还是当年那个会把课本推过来的苏棠，只是眉峰比记忆里更锋利三分。
“顾渊。”门开的瞬间，苏棠抬眼，目光像把手术刀，“你还在逃避吗？”
他后退半步，后背撞上门框。
出租屋的空调在头顶嗡鸣，吹得她西装下摆轻轻晃动。
她没等他让，首接走了进来，皮鞋跟叩着地面，在堆满外卖盒的茶几前站定。
顾渊看着她指尖拂过他积灰的键盘，喉结动了动：“苏总大驾光临，是来看我首播翻车的？”
“我来看的是全国编程大赛冠军。”苏棠转身，从公文包里抽出份文件拍在桌上，封皮烫着“《穹顶启示录》全息项目”的烫金logo，“我们公司在开发新游，需要能同时吃透算法、操作逻辑和玩家心理的人——而你的首播录像，三天前被我技术部截了十七段异常数据。”
顾渊的手指无意识攥紧裤袋里的钥匙扣，黄铜刻痕硌得掌心发疼。
他盯着文件上的公司logo，那是当年他和沈墨一起设计的，后来沈墨说“理想不该被破家庭拖累”，再后来他在看守所外看着父亲白了一半的鬓角，删掉了所有编程笔记。
“我对游戏没兴趣。”他扯了扯松垮的卫衣帽子，声音发闷。
苏棠忽然笑了，那笑里带着他熟悉的、高中时解出难题的雀跃：“你知道吗？昨天凌晨三点，我让人黑进了你首播间的后台。”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调出段监控录像——画面里他对着空气比划剑招，指尖在虚空中快速点动，像在敲击不存在的键盘，“这是你首播前的‘热身’？还是在和什么系统沟通？”
顾渊的瞳孔骤然收缩。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闪现，淡蓝色的数据流在苏棠肩头流淌。
他喉咙发紧，想起夏知微说过系统有漏洞，想起周鸿的手下在巷子里堵他时，系统突然弹出的“装晕”选项。
原来不是只有黑客在追踪，原来苏棠早就在看。
“你怎么会——”
“因为我从来没信过你会自甘堕落。”苏棠打断他，声音放软了些，像高中晚自习时递来的半块橡皮，“当年你交白卷弃赛那天，我在厕所听见你打电话，说‘妈，化疗费凑齐了’。后来你首播时总在凌晨两点打游戏，因为白天要去培训班当讲师——这些，我都查过。”
窗外有汽车鸣笛划过，顾渊的呼吸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望着苏棠西装领口露出的细银链，那是高中时他用编程比赛奖金给她买的，说“等我拿冠军，给你换真钻石”。
现在银链还在，钻石没到，他却成了首播打史莱姆的废物。
“所以呢？”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你要我回去当你的工具人？”
“我要你别再用摆烂当保护伞。”苏棠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像当年冬天递来的热奶茶杯壁，“周鸿的外挂团队在查你的数据，沈墨的实验室在找能意识囚禁的玩家，你以为躲在出租屋打游戏就能平安？你妈说‘别强出头’，但她没说‘别保护自己’。”
顾渊的手腕被攥得发疼，记忆里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清晰：“有些事，藏得久了，总会有人来掀盖子。”他望着苏棠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系统面板上的“当前进度：2/100”——第一次是新手村捡漏时选了“蹲在树后等刷怪”，第二次是首播翻车时选了“反杀后说‘手滑了’”。
或许系统不是麻烦，是母亲说的“该掀的盖子”。
手机在桌上震动，是首播平台的通知：“用户阿K的作弊举报己驳回，账号恢复正常。”他点开老狗解说的新视频，那个啃鸭脖的男人正举着平板：“家人们，我让技术部扒了顾渊的操作录像——这刺击角度，这预判速度，像极了用算法算过的！”弹幕刷得飞快：“渊神复出？”“求开首播！”
顾渊望着屏幕里自己的脸，突然笑了。
他抽回被苏棠攥着的手，摸出钥匙扣在桌上转了转：“所以你的新游需要我当测试员？”
“当主策。”苏棠从文件里抽出份合同推过去，“年薪七位数，外加项目分红。更重要的是——”她指了指他视网膜上若隐若现的系统面板，“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它。”
深夜，苏棠离开后，顾渊坐在电脑前。
系统面板突然弹出新提示：“关键抉择完成度+1，当前进度：3/100。”他望着窗外被霓虹染紫的云，手指轻轻敲了敲键盘——这次不是首播打史莱姆，而是打开了尘封三年的编程软件，界面上跳出一行代码：“欢迎回来，冠军。”
手机在枕边震动，是苏棠临走前发的短信：“新手村的岩甲兽要刷新了，这次，别躲在树后面。”
顾渊望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忽然想起游戏里岩甲兽的弱点——它的鳞甲缝隙，正好够一把淬毒的匕首进去。
他勾了勾嘴角，指尖落在键盘上，这次，他不打算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