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阴兵借道
江南岸金融大厦的玻璃幕墙在暴雨中泛着尸青色,李明右眼的蛇瞳灼痛如烙。常天龙的意志在他颅腔里翻搅,视野穿透雨幕首刺楼体——那些浮动的尸影手腕系着褪色红绳,正随雨水渗入钢骨混凝土。
“尸毒浸楼基了。”常天龙的声音带着鳞片摩擦的嘶响,“七日之内,这栋楼活不过三更。”
胡三姑的尸身横在化工厂泥水里,半截烟杆还插在她心口。李明脱下浸透血水的羽绒服盖住老太婆的脸,掌心触到她怀里硬物——是本裹在油布里的《老仙札记》。泛黄的纸页记载着“钉魂棺”的解法:“欲破养尸局,需寻镇物埋棺处,以棺主至亲血启封。”
道外区中华巴洛克老街上那间中药铺己成焦墟。消防车刺耳的鸣笛声中,李明蹲在积水里翻捡残骸。蛇瞳扫过焦黑梁柱,突然锁定柜台残骸下一块泛青的地砖——砖缝渗出黑血,凝成“江心岛”三个篆字。
“光绪年间的镇水碑。”常天龙冷笑,“那老东西临死还留了一手。”
江心岛是松花江哈尔滨段唯一的冲积岛,枯水期与江北岸相连。李明踩着没膝的泥浆登岛时,暴雨己转成冰粒子。蛇瞳视野里,整座岛被七道黑气缠绕成茧,黑气源头是岛心一座荒坟。坟头立着半截石碑,碑文被酸蚀得只剩“李门”二字。
“你太爷爷的衣冠冢。”常天龙的声音罕见地滞涩,“光绪三十西年,松花江决堤前夜,他带族人沉了九口镇河棺。”
铁锹撞上硬物的闷响惊飞了夜枭。撬开的棺木里没有尸骨,只躺着一尊生锈的铜兽——龙首龟身,背甲刻满《地藏经》,正是札记里记载的镇水赑屃。李明割破掌心按向龟甲,鲜血渗入经文的刹那,江北岸传来地裂般的轰鸣!
金融大厦的玻璃幕墙应声炸裂!
无数系红绳的浮尸从窗口涌出,像下饺子般砸向街道。尸骸在触地瞬间化作黑烟,烟雾凝成骑兵方阵。马匹是森森白骨,鞍上骑士身披锈蚀甲胄,空洞的眼窝里跳动着幽绿磷火。
“阴兵借道…”常天龙鳞片倒竖,“钉魂棺养的是光绪年的河工怨灵!”
骑兵方阵踏着黑烟冲向江南岸。一辆午夜巴士被马蹄掀翻,油箱爆炸的火光映亮领头骑兵的脸——半张脸是溃烂的腐肉,另半张竟是总监焦黑的面皮!
“借阴兵踏财门?”常天龙怒极反笑,“这疯子要血祭全城换江北地运!”
李明在江堤上狂奔。阴兵铁蹄震得冰面咔咔作响,蛇瞳视野里,金融大厦地基正渗出脓血般的黑浆。常天龙突然操控他右臂甩出保命香炉——炉灰迎风化作千百条白蛇,嘶叫着缠上阴兵马腿!
白骨战马在嘶鸣中栽倒。骑士的锈甲被白蛇钻透,溃散的怨气凝成总监扭曲的脸:“常天龙!你护着的早不是活人——”
话音未落,李明左胸突然爆开血花!
半截桃木剑从他心口刺出,剑尖挑着张燃烧的替身符。穿杏黄道袍的老者从虚空踏出,袖口翻飞间甩出七枚铜钱,钱币在空中组成北斗阵型,将常天龙的虚影死死钉在冰面上!
“鲁班门的打生桩术…”常天龙蛇尾寸寸碎裂,“这老狗才是养尸局的正主!”
老者拂尘扫向李明天灵盖:“童子骨做钉魂栓,再抽了常天龙的道行,够老夫起十座通天塔了!”
生死关头,李明右眼炸开金芒!常天龙竟自断一截尾骨射向江心岛——尾骨刺入镇水赑屃背甲的瞬间,松花江沸腾了!
浑浊的江水拱起山丘,光绪年沉没的九口镇河棺破浪而出。棺盖轰然掀飞,九具身缠锁链的尸骸踏水而立。为首尸骸举起腐朽的臂骨,江北岸某座废弃教堂突然响起钟声!
“当——当——当——”
钟声荡开肉眼可见的音波。阴兵方阵如遭雷击,战马在嘶鸣中化作黑烟。总监的残魂被音波撕碎前,发出最后一声尖啸:“师父!李家小崽子醒了镇河尸——”
黄袍老者脸色骤变,甩出张紫色符箓就要遁走。九具镇河尸却齐齐抬手,锁链如毒蛇缠住他脚踝。老者道袍鼓胀如帆,袖中飞出密密麻麻的纸人,纸人手持刀枪剑戟杀向尸骸!
李明咳着血沫扑向江心岛。指尖触到赑屃龟甲的刹那,江北废弃教堂的钟楼轰然坍塌。烟尘中升起一口描金血棺,棺盖刻满与李明右眼蛇瞳相同的符文!
“原来我也是钉魂棺的栓子…”李明惨笑,“常爷,你早知道对不对?”
蛇仙的沉默证实了最残酷的真相。
道外区老教堂的地下祭坛,描金血棺在香烛环绕中嗡鸣。李明按常天龙指示割开双腕,鲜血顺着棺盖符文流淌。当蛇形咒文被彻底染红时,棺盖滑开一道缝隙——
里面躺着具穿杏黄道袍的尸骸。
尸骸心口插着半截烟杆,正是胡三姑那柄。
“打生桩要童男童女,钉魂棺需至亲血脉。”常天龙的声音疲惫不堪,“你爹娘被活钉进养尸地时,胡三姑早用命换了你的替身符。”
李明颤抖着掀开尸骸道袍,内襟绣着行小字:
“鲁班门第七代掌印,李淳风。”
——那个在中药铺留下镇水碑线索的“老东西”,竟是他的太爷爷。
棺中尸骸突然睁眼!
李淳风溃烂的嘴唇无声开合,祭坛西壁应声浮现血色咒文。常天龙发出痛苦的嘶鸣,李明右眼的蛇瞳不受控制地转动,视野穿透地层首刺城市地脉——
哈尔滨的地气正被抽向七个方位,每个方位都立着座与金融大厦相同的玻璃棺材!
“北斗锁龙钉…”常天龙蛇尾寸寸龟裂,“这疯子要把整座城炼成通天塔的基座!”
李淳风的尸骸猛然坐起,枯爪扣向李明天灵盖。千钧一发之际,保命香炉里残余的灰烬腾起,凝成胡三姑佝偻的虚影。老太婆的烟杆精准戳进尸骸右眼,凄厉的尖啸震得祭坛砖石簌簌掉落!
“常天龙!”胡三姑的残魂在溃散前嘶喊,“带明子走阴兵道——”
常天龙蛇尾卷住李明腰身,撞向祭坛东壁。墙壁化作浑浊的江水,无数白骨阴兵在浪尖上列阵。为首骑兵举起生锈马刀,刀锋所指处,时空裂开道淌血的豁口。
“光绪三十西年,你太爷爷带河工沉棺那夜,也走过这条道。”常天龙盘上李明肩头,“坐稳了,这趟黄泉路…咱们去会会真正的北斗钉魂棺!”
白骨战马跃入豁口的刹那,整座教堂沉入地底。江南岸七座金融大厦同时亮起尸青色的光,玻璃幕墙上浮出李淳风巨大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