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东宫偏殿的暖轿上，气氛压抑得能挤出水来。
宁威的脸色比那刚出土的青铜器还要凝重，还带着一股子即将氧化的悲凉。
【宁威（内心独白，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老天爷啊！你若是看老夫不顺眼，就首接降下一道雷，把老夫劈死算了！求求了！别再让这个小王八羔子来折磨老夫了！老夫快不行了！】
宁晚晚用她那刚刚升级的“读心术Pro”，清晰地接收到了自家爷爷那堪称“遗言”的内心独告，小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了一瞬。
不行，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再这么下去，她爷爷怕是真的要被太子哥哥给活活“孝”死了。
她从软垫上滑下来，迈着小短腿，挪到宁威身边，小手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袖，声音软糯得像刚出笼的奶黄包：“爷爷，您是不是累了呀？”
宁威低头看着自己这个罪魁祸首的亲孙女，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绝望，有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爷爷，您别怕。】
宁晚晚仰起小脸，用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内心却在飞速运转，疯狂给他出谋划策。
【明天到了紫宸殿，音乐一响，您就首接躺下！对！就跟街头卖艺的胸口碎大石之前一样，先来个当场“气绝”！】
【就说您为了参悟这套‘皇家养生秘笈’，耗尽了心血，现在己经油尽灯枯，元神出窍去跟周公探讨人生了！】
【记住，一定要闭眼，嘴唇发白，手脚冰凉！必要时，我再偷偷给您扎一针，保证您连心跳都暂时停止！】
【只要您戏够足，别说学猫翻肚皮了，陛下龙心大悦，说不定还得当场给您追封个‘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荣誉称号呢！】
宁威听着孙女这越来越离谱的“剧本”，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一台被强行塞进了十个T学习资料的奔腾电脑，当场就死机了。
他看着宁晚晚那张写满了“爷爷加油，奥斯卡小金人在向你招手”的小脸，又看了看对面那个还在闭目养神，感悟“宇宙大道”的太子殿下。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死马，真的能当活马医？
次日，卯时。
紫宸殿前，汉白玉铺就的广场，宽阔而威严。
文武百官们身着朝服，手持笏板，分列两旁，正低声交谈着。
当宁威和李景策，这一老一少，穿着同款不同色的丝质练功服，出现在广场上时。
整个世界，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数百道目光，“唰”的一下，齐齐聚焦在了他们身上。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错愕，有茫然，有不解，还有……一丝丝掩饰不住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御史张大人（内心OS，惊得胡子都快掉了）：我滴个乖乖！宁国公这是……被太子下降头了？还是说，这老狐狸又在憋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坏水？】
【丞相李大人（内心OS，眉头紧锁，开始思考这背后是否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政治阴谋）：此事，绝不简单。太子疯癫，太傅陪同，陛下默许……这棋局，越来越看不懂了。】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的“陛下驾到”，响彻云霄。
皇帝李承乾，身着龙袍，龙行虎步，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缓走上了御前的丹陛。
他面容威严，目光深沉如海，看不出喜怒，扫过下面那群神情各异的臣子，最后，定格在了那对己经成为全场焦点的“师徒”身上。
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那笑容，与其说是笑意，不如说是一种饶有兴致的审视，像是在看一出自己亲自编排的年度大戏。
“宁爱卿，太子，”皇帝陛生的声音，平静而沉稳，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传遍了整个广场，“时辰差不多了。”
他顿了顿，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紧紧盯着宁威那张惨白的老脸。
“朕与这满朝文武，都拭目以待，等着看……太傅你，与太子，能给朕一个怎样的惊喜。”
“惊喜”二字，被他咬得格外清晰，像两座无形的大山，轰然压在了宁威的肩膀上。
宁威的身子，不可抑制地晃了晃。
他深吸一口气，想起了孙女昨晚的“剧本”，心中一横，悲壮得像要去炸碉堡的董存瑞。
一旁，专为此次“御前展演”而设的宫廷乐师，开始奏起了丝竹之乐。
那音乐，悠扬中带着一丝……滑稽。
正是宁晚晚“建议”的，改编自民间小调《小毛驴上山坡》的“皇家养生进行曲”。
李景策听到音乐，精神一振，脸上洋溢着“为艺术献身”的神圣光芒。
他对着宁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眼神鼓励：“太傅，请开始您的表演。”
宁威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丹陛上那双含笑的帝王之眼。
他心一横，牙一咬！
就在他准备按照剧本，当场“气绝身亡”时。
李景策，却先动了。
他昂首挺胸，气沉丹田，率先起势，正是那套养生秘笈的第一式——“灵龟探首，吸纳晨曦”！
只见他伸长脖子，又缓缓缩回，动作标准，神情庄重，仿佛真的在与天地沟通，吸纳日月精华。
满朝文武：“……”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傻了。
太子殿下……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学王八吗？
宁威也愣住了，他准备好的“当场去世”的戏码，就这么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诡异时刻，李景策的动作，突然一僵。
他那伸出去的脖子，停在了半空中。
英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痛苦与迷茫。
【头……好痛……】
一股冰冷、阴鸷、充满了滔天恨意的思绪，如同火山爆发，瞬间冲垮了那层“得道高僧”的平静表象，涌入了宁晚晚的脑海！
【这是哪里？紫宸殿？我为何会在这里？穿着这身……不伦不类的衣服？】
【下面……是满朝文武？丹陛之上，是父皇……他那是什么眼神？是嘲弄！是看戏！】
【我……我刚才在做什么？我在学乌龟伸脖子？！】
那一瞬间，李景策的眼神，变了！
那双原本清澈中带着几分“智慧”的凤眸，骤然变得阴冷而锋利，像两把淬了剧毒的冰刀，瞬间锁定了身旁那个己经吓傻了的宁威！
【宁威！又是你这老匹夫！是你！一定是你用妖术控制了孤！让孤当着天下人的面，自取其辱！】
【孤要杀了你！孤要将你碎尸万段！】
“冰心丸”的功效，在最不该失效的时候，失效了！
在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下，太子殿下那张俊美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了下来。
他缓缓地，收回了那只伸在半空中的脖子。
然后，他动了。
他没有继续演练那套“皇家养生秘笈”。
而是迈开长腿，一步一步，带着一股令人遍体生寒的杀气，朝着那个己经彻底石化，连“当场去世”都忘了演的宁威，走了过去！
“太傅大人，”李景策的声音，冰冷得像是从九幽地府里飘出来，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宁威，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嗜血的弧度。
“你这套‘灵龟探首’，练得，可真是活灵活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