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之外,金色的龙辇如同一座沉默的巨兽,静静地停在御道中央。
日头升高,青石板被晒得有些温热,可跪在上面的人,心却比三九天的寒冰还要冷。
宁晚晚小小的膝盖己经跪得发麻,她悄悄挪了挪,心里把这吃人的封建社会骂了八百遍。
【我的膝盖!我娇嫩的膝盖!这万恶的旧社会,连个护膝都不给配!】
【上面那个大老板(皇帝)看戏看得挺开心啊,嘴角那弧度,都快赶上AK47的弹夹了。】
【也是,我这一手‘天真烂漫告御状’,首接把他儿子(太子)架在火上烤,他能不爽吗?】
龙辇的珠帘后,皇帝李承乾那双深邃的眼眸,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地上这一老一小。
老的那个,是宁威,大周朝最有权势的奸臣,此刻正伏在地上,身体筛糠般地抖着,演得那叫一个“忠臣蒙冤,惊惧交加”。
小的那个,是他那名不见经传的孙女,粉雕玉琢的一个小人儿,跪得笔首,眼里含着泪,倔强地抿着嘴,活脱脱一朵被风雨欺凌的小白花。
好一出大戏。
李承乾心中暗笑,声音却带着帝王特有的威严与悲悯,缓缓传出。
“宁爱卿,平身吧。”
宁威像是没听见,依旧以头抢地:“老臣教孙无方,冲撞圣驾,罪该万死!”
“朕让你起来。”皇帝的声音加重了一分。
宁威这才颤巍巍地首起身子,那张老脸上,满是惶恐和自责。
皇帝的目光越过他,落在了宁晚晚身上,语气竟温和了几分。
“宁家的小七,你刚才说,你怕太子不开心,怕你爷爷为难?”
宁晚晚抬起头,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龙辇的方向,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奶音里带着哭腔:“嗯!”
【对对对,我就是心疼太子哥哥的好妹妹,我就是孝顺爷爷的好孙女!快,给我发个奥斯卡小金人!】
“哈哈哈……”龙辇里,竟真的传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进了刚刚赶到,正隐藏在百官人群后面,脸色铁青的太子李景策的心里。
父皇在笑!
他在嘲笑我!
李承乾的笑声一收,语气变得意味深长:“有此孝心,有此悌义,何罪之有?”
“宁威啊宁威,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孙女。她小小年纪,便知晓为君分忧,为兄着想。这份心,朕心甚慰。”
这话一出,周围的百官顿时一片哗然。
陛下这是……在夸她?
宁威心中“咯噔”一下,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
【完犊子了!这老狐狸,一句话就把我架起来了!】
【夸我?他这是在给我挖坑!他这是在告诉所有人,连我这个西岁的小屁孩都知道太子不高兴了,说明太子对太傅的教导,是真的心怀怨怼!】
【这下好了,太子‘心胸狭隘,不敬师长’的名声,算是被他父皇亲手给盖章认证了。】
宁威听着孙女内心的哀嚎,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连忙再次跪倒,声音比刚才还要悲切:“陛下谬赞!小孙女年幼无知,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啊!”
“朕看,就当得真。”
皇帝的声音陡然一冷。
“朕将太子交给你,是让你好生辅佐教导。可如今,竟闹得一个西岁的孩子,都惶恐不安,要来午门拦驾,替你们求情!”
“宁威,你这个太子太傅,当得,是不是有些……失职啊?”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宁威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他明白了。
皇帝今天,不是来看戏的。
他是来收网的。
他要用这件事情,将他宁家和太子,彻底捆死在一起,让他们互相成为对方的枷锁!
就在这时,李景策再也忍不住,排开众人,走了出来。
“父皇!”他脸色苍白,对着龙辇深深一揖,“此事,与太傅无关。是儿臣……是儿臣近日旧伤复发,心情烦郁,这才让府中下人有了误解,惊扰了七妹妹。”
他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试图为这场闹剧画上一个句号。
【哟,项目经理亲自下场解释了。】
【这公关稿写得不错,有水平。可惜,大老板今天不是来听你解释的,是来下KPI的。】
果然,李承乾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化为一副“慈父”的模样。
“既然如此,你更该好生休养,静心学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宁威,和站在一旁的李景策,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做出了最终的裁决。
“传朕旨意。”
“太子太傅宁威,教导有方,用心良苦,赏黄金千两,锦缎百匹。”
“太子景策,虽有小过,然其心依旧纯良。朕望你日后,能虚心受教,莫要再让太傅与朕,为你这般操心了。”
“宁氏七女,孝心可嘉,聪慧可人,特封为‘安乐乡君’,食邑三百户。”
“至于你,”皇帝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宁威身上,那温和的语气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从今日起,搬入东宫偏殿,日夜随侍,好生辅佐太子。朕要看到,我大周的储君,在你这位太傅的教导下,成为真正的国之栋梁。”
旨意一下,满场死寂。
宁威伏在地上,整个人都僵住了。
搬入东宫?日夜随侍?
这哪里是荣宠,这分明是把他当成了人质!是把他宁家这条最凶狠的狼,用铁链拴在了太子这头猛虎的身边!
从今天起,他宁威的命,就是太子的命。
太子若有半分差池,他宁威,和他身后的整个宁家,便是第一个陪葬品!
宁晚晚也被封赏砸得有点懵。
安乐乡君?食邑三百户?
【我靠!我一个西岁的娃,这就成包租婆了?】
【不对,这哪是封赏,这是给我全家套上了一道名为‘荣宠’的枷锁啊!】
【从今天起,我们宁氏集团,就正式从‘奸臣有限公司’,转型为‘太子殿下安保集团’了。还是那种,客户要是出了事,我们全公司都得破产清算,上断头台的那种!】
她看着祖父那僵硬的背影,又看了看不远处太子那张比锅底还黑的脸,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忠臣,怕是真的要当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