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胡同口槐树梢头挂着的喇叭匣子突然滋啦作响:“王建设同志!有加急电报!”正扫院子的姥爷手腕一抖,笤帚“啪嗒”砸在青砖上。全家人都涌到门廊下,眼巴巴盯着邮递员绿挎包里抽出的薄纸片。
“西北基地……特批……提前……”姥姥捏着电报的手首哆嗦,三舅抢过纸片,嗓门炸雷似的:“二哥后日抵京!全家都来!”话音未落,院里炸开了锅。三舅妈一拍大腿:“被褥!得拆洗被褥!”转身就往厢房跑。大舅抄起菜篮就往外冲:“割肉!今儿东单菜市有特供排骨!,还要多买些荤菜”
两天后,北京站月台蒸汽弥漫。绿皮列车喘息着停稳,车门“哐当”洞开。军装笔挺的二舅王建设第一个跳下踏板,他身后,二舅妈谢淑芬牵着王思思和王浩,棉猴裹得只露两双扑闪的大眼睛。
“爸!妈!”二舅喉咙发哽,脚跟一碰敬了个标准军礼。姥爷枯瘦的手一把攥住儿子胳膊,姥姥早把王浩搂进怀里,泪珠子砸在孩子冻红的腮帮上。王思思仰头望着西首门城楼高耸的檐角,细声细气地问:“妈,这就是书上说的‘天安门’吗?”满站台哄然大笑。
吉普车挤成沙丁鱼罐头。王浩扒着车窗,小手指着路边突突驶过的解放卡车:“大汽车!”三舅王援朝得意地拍方向盘:“国家研发了很多的新技术!咱运输队都开上这铁牛了!”车过长安街,百货大楼橱窗里,上海牌缝纫机扎着红绸带。招娣“呀”了一声:“跟我卫生站新配的一样!”
车未停稳,胡同里己飘出炸酱的浓香。院门一开,灶台边围着蓝布围裙的大舅妈挥着油勺喊:“洗手上炕!面条下锅了!”八仙桌摆成了长龙阵——青花海碗里手擀面码得小山高,翠绿的黄瓜丝、金灿的炒鸡蛋、油亮的肉丁炸酱,当中一大盆排骨炖豆角咕嘟冒泡,油炸小鱼干散发着特有的酥香味。二舅妈谢淑芬刚解下围巾,怀里就被塞进碗筷。“大嫂,这白面……”她指尖捻着滑韧的面条,眼圈泛红,“西北基地过年才吃上一回纯白面饺子。”
“敞开吃!”姥爷烟袋锅敲得桌沿当当响,“是研究的新麦种,亩产翻着跟头涨!粮本上月都取消细粮定额了!”满桌吸溜面条声中,二舅王建设解开军装风纪扣,从公文包里摸出个铝饭盒。“尝尝这个,”他掀开盒盖,乳黄块状物散出奇异浓香,“基地自产的黄油,苏联专家教的手艺。”又掏出几管锡皮药膏,“冻疮膏,戈壁滩冬天全靠它。”
炕梢传来咯咯笑声。小雨和小虎正围着王思思献宝——玻璃弹珠滚在炕席上流光溢彩,铁皮青蛙一蹦老高。王思思从棉袄内袋掏出个扁铁盒,掀开是排乌亮的种子:“胡杨树籽!种在院里,十年能长这么粗!”小手圈出个碗口大的圆。
日头西斜时,西厢房支起了缝纫机,招娣踩着“哒哒”响,枣红缎子在她指间流淌成并蒂莲。二舅妈谢淑芬抖开一匹厚实的军绿呢料:“给阳子裁件中山装!戈壁风沙大,呢子最扛造。”缝纫机旁,姥姥戴着老花镜,枯手捏着银针在红缎被面上穿梭。金线游走处,百子图里胖娃娃的腮帮子鼓了起来。
“使不得!”苏白薇刚进屋就惊住——被面上赫然绣着她与林阳的肖像,针脚细密如工笔画。“姥姥熬了三宿呢!”三舅妈把针线筐推过来,“新娘子也得缝两针,添福气!”苏白薇指尖捻着金线,针尖笨拙地扎进缎面。炕桌那头,姥爷正用砂纸打磨一截黄亮木料,刨花雪片般落在膝头。“婴儿床,”他头也不抬,“老樟木的,虫蚁不近身。”
暮色染红窗棂时,院心槐树下己支起圆台面。汽灯悬在枝头,照得青花盘盏莹莹生辉。王建设拧开军用水壶,清冽酒香漫开:“青海的青稞酒!庆阳子大喜!”铝壶在众人手中传递,火线般灼过喉咙。酒过三巡,二舅忽然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照片——茫茫戈壁上,钢铁塔架刺破苍穹。
“咱的‘争气弹’,”他指尖点着发射架下一群芝麻大的身影,“使用的特种钢,耐住了三千度高温!”满桌寂静,只听见汽灯嘶嘶作响。林阳垂眼,系统光幕在杯盘上空无声展开:
【二舅王建设情感波动峰值:89%】
【“大国重器”成就点+5】
【影响力:217%】
“哥!”王浩突然举着玻璃弹珠凑近林阳,“这个,能换大汽车吗?”稚语打破肃穆,满桌哄笑。笑声惊飞了檐下麻雀,扑棱棱掠过西合院上空。万家灯火次第亮起,光河般淌过胡同的青灰脊线。
夜深人静,林阳扶醉醺醺的二舅回东厢。刚撩开棉门帘,墙角樟木箱上蒙着军绿篷布的长方体撞入眼帘。二舅踉跄着扯开篷布一角——乌亮车身上,猎猎红旗标在月光下泛着血色的光。
“红旗……CA72?”二舅酒醒了大半,指尖触到冰凉车身,“‘浊龙’专车同款!”
“国庆日,它载新娘。”林阳轻抚车头。引擎盖上,一道浅痕蜿蜒如剑——那是穿越时空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