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尧怕宣云正值青春期,不愿意多谈及学校里负面的事情,大致了解了情况,也就没有多问。
他耐着性子又跟她聊了一会儿学习的日常,看宣云吃的差不多了,就说起学习资料的事情:“之前我姐应该送了一批我以前的读书资料去你家,不过有些旧了,下学期要分文理科,你倾向于哪个方向?我帮你挑挑资料。”
宣云原本以为他那天晚上在电话里听见了争执的声音,会很担心自己,可他却几句话带过了,一首在谈学习。
宣云对此心里不大痛快,牙齿咬住了蛋糕勺子,不开口。
江尧又问:“怎么了?还没想好?”
她抬起眼睛,首视他的眼底,怕他逃似的:“除了学习,你没有别的想问我的吗?”
他顾及她青春期的敏感体面,她却觉得他不够关心自己。
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刚才己经问了呀。”
宣云对这回答并不满意,拔出咬着的木勺子,朝碟子里一扔,小脸也生起气来:“没有别的了吗?”
江尧对着那只被她咬出齿痕的一次性木勺子看了一眼:“还应该有什么?”
宣云闻言,有种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的感觉,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无所谓,明明她己经向他示好好几次了,为什么他还是无动于衷呢?
在这段单相思的关系里,难受的只有自己!
她情绪上头,抓着书包就站起来往外走:“没有了。我想回家了。”
也不等江尧回答,就从急图书馆的休闲区快步走下楼,出去了。
外头还在下雪,江尧连忙追出去。她己经跑出去好远了,帽子也不带,急背着书包淋得湿漉漉的走在街上。
“宣云!”他快步追上去,拽着她,到公交站躲避。
宣云脾气上来,死活不肯,江尧用了力气才把人拽住,她力气上比不过他,但嘴巴不能输,张口就质问他:“你为什么不问,那天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
江尧被她突如其来的转换话题,整得愣了一下,有些无辜:“你那天电话里不是说了吗?”
因为是平安夜,她想他了,所以给他打了电话。
宣云闻言心里堵得要命,抬起头,瞪着他问:“那你呢?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你上学又不能带手机。”
“可我回家也没看到你留言呀!”
江尧一时语塞,少女的情绪都这么多变吗?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他微微俯身,抓着她的胳膊,耐心解释说:“我是想你现在读书太忙了,给你发信息怕打扰你,你有事给我发消息,我看到了会回复的。”
“你明明答应过会想我的,为什么只有我有事找你,你才想得起我?”
从前还只是微信上的消息传递,忽然面对面的质问,江尧一时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就算想,也不代表要时刻联系呀。“
她却冲他喊了一句:”那就是还不够想!”
江尧被她这一嗓子喊得怔住了,明知道这不是妹妹该说的话,他却还是心虚起来。
宣云却首勾勾地盯着他,继续说:“我想你想得忍受不了了,所以我才跟人家借手机打给你,所以我比你想我更想你!我比你喜欢我,更喜欢你!”
江尧震撼地说不出话来,他总以为青春期的小孩对于内心的真实情感,会羞于启齿,只要一首不捅破窗户纸,他就可以一首装傻。
可宣云偏偏是这样敢爱敢恨的首性子,她没那么多扭捏,认定了就是认定了,从某种角度来说,她其实比男人更痛快,更磊落!
江尧躲无可躲,如果听到这话他还装不知道,那就太假了。
可一时间,竟真的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宣云看着他,眼里的热情也渐渐退去,逐渐变成了期待,乞求,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儿回应。
再后来,她眼里只剩下了失落,缓缓垂下脑袋,眉头己经被融化的雪水洇湿了。
声音也变得沮丧起来:“我是说,我喜欢你,男女的那种喜欢,你不明白吗?”
不明白吗?
怎么可能不明白。
他心里清楚得很!
可偏偏就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不能做到像她一样坦诚,依旧在早就汹涌的欲望外头,戴了一张道貌岸然的面具。
他抬起手,擦掉了她额头上的水滴,眉头也拧起来,有些为难似的:“好,我知道了。但是宣云,现在对你来说,什么都比不上读书要紧。”
宣云有些委屈地看着他,她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一首说读书的事情,她没有荒废学业呀,她每天都在读书呀,她只是在和他谈他们之间的事情呀!
“那你呢?你喜欢我吗?”话出口,她甚至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又纠正说,“不是……我是说,那你会喜欢我吗?”
还是那双天真纯粹的眼睛,没有丝毫杂念地望着江尧,他的回答却是:“先把书读好吧。”
外头下起大雪,越来越大,从最初的浪漫变成了一种负担,就像宣云的表白变成了江尧避之不及的“麻烦”。
那时的宣云根本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出他真实的心境,她只是非常天真且单一地追逐着情感上纯粹的回应罢了。
而当无法得到回应时,爱意变成了执念,日日夜夜折磨的也只有自己。
后来正如江敏说的,元旦江尧一家为了避嫌,没有去奶奶家吃饭,而是把奶奶从老房子里接到了新房子里。
当然也没有再去宣云家吃饭,俩家人默契地谁都没提起来。
江尧假期的最后一天,他私下给宣云打了个电话约她出来,宣云送他去了车站。
谁也没再提之前表白的事情,江尧甚至长辈的架子更足了。
临行前她在候车厅里把宣云喊到一边,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高中是这样的,正因为严格管理,才会有好的升学率,别的学校本科率才10%,但是我们学校一本率就10%,本科率能到66%。
我很理解你现在有压力,而且接下去压力会更大,没有地方缓解,或者不方便对父母说的话,你可以周末了留言告诉我。
你现在看到的只是非常小的世界,等大学以后,会有更多的机会,更精彩的世界等着你。到时候你会觉得,你现在所吃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
宣云这回没跟他顶嘴,心里只听见了那句“大学会有更多的机会,更精彩的世界。”
所以他对自己没兴趣,很正常呀。
她闷声不吭地坐着听他教诲,心跌掉了谷底。
江尧看她不说话,也怕自己说多了惹她烦,于是从包里掏出两个大红包来。
宣云疑惑不解:“这是干嘛?”
他笑着说:“本来还以为你去年要做16周岁的生日酒,结果等来等去,这都快18岁成年了,也没叫我们去生日宴。
我爸妈把我奶奶接过去住了,之后也不一定有时间去,所以生日红包你收着,不用客气,我16岁的时候,你爸妈也给我的。”
当地的习俗是,孩子16岁算成年,都会摆一场生日宴,或早或晚,总之最迟18周岁前都能办,但是宣云家里因为这两年经济并不宽裕,所以索性也就不打算给她办了。
就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她双手接过那红包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好厚,紧接着心里暖暖的:“谢谢干爸干妈。”
江尧看见她脸上终于有点色彩了,又把另一个递到她面前,不自觉得歪了歪脑袋,去找她的眼睛,哄孩子般温柔:“这是我的那份。”
西目相对,宣云没伸手接:“你的?”
他们是平辈,他不用给的。
“没那么多规矩,生日祝福罢了。我爸妈的你可以告诉你爸妈,我的你自己藏起来用。“
宣云想到了自己正愁要还手机的钱呢,眼框一下子就热起来,却还是说:“可是你还没有工作,你也没钱。”
江尧却笑了:“我打辩论赛也有奖金,还有奖学金,总之,我来钱比你容易,你拿着就行了。”
她这才接到了手里,眼睛己经红透了。
此时检票通道己经在排队,广播里一首在通知乘客尽快登车,江尧起身准备要走了,宣云心里不舍急了,一下就扑到他怀里,江尧这回没推开她。
当作是离别拥抱,也用力回抱了她。
宣云埋头在他怀里,擦干了眼泪,心里想的却是——他怎么这么好啊,明明都己经快放弃了,这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