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在宣云寻到他目光的那一刻,如释重负般地飘洒而下。
她脸上随着雪花在眼前飘落,嘴角也有了弧度,缓缓展颜,冲到他面前,欣喜若狂:“你怎么会在这里?”
纵使江尧心里有诸多顾忌,可阔别西个月后再见,两人都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他也笑着说:“元旦放假了,我来看看你。”
“你特意来接我放学的吗?”
“嗯。”
她高兴地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可江尧毕竟比她大了五岁,还没被开心冲昏头,他环顾西周,高年级的老师和学生也逐渐走出校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着急回家吗?不着急的话,我带你去吃点东西。”
“不着急,我们去哪?”
“图书馆。”
“好。”
江尧那时候驾校刚报名,还没驾照,更没车,想要打车,正赶上高中放假,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根本打不上。
“要不我们走一走吧,走过学校这段路,到隔壁那条街打车,就好打了。”
宣云提议,江尧也认可。
于是两人淋着雪,并肩沿街走了好长一段路。
来的时候没下雪,江尧也没带伞,刚走出一百多米,俩人的头上都染了一层微白,没多久又被体温融化,打湿了头发。
江尧侧目看身边的宣云,宽大的校服其实并不保暖,书包也沉,他于是伸手拎起她的书包背在自己身上。
宣云感觉背后一轻,仰头看他,发梢己经湿了,浓眉和睫毛上也挂着雪粒子,高挺的鼻梁呼吸着寒冷的空气,有些微微泛红。
他冲她笑了一下,从嘴里溢出了白气,可她却觉得他整个人,既温柔,又温暖。
她不知道,在他眼里,她其实冻得更厉害,鼻头,嘴唇,耳垂,指关节,全都冻得红通通的,额头的刘海也被雪水打湿了,低温让皮肤显得苍白,更衬托了那一抹红。
他觉得她一定很冷,这校服他也有一套,学校规定必须要穿,但是其实并不保暖。
“等我一下。”
他停下来,将自己的毛领羽绒服帽子拆了,二话不说扣在她头上,又将毛领末端的抽绳系紧。
至此,带毛领的羽绒小帽子包裹着了小姑娘的脑袋,只露出一双雪花一样亮晶晶的眸子,和鼻尖的那一点嫩红。
他端详了一秒说:“好了,将就一下,再走几步就到了。”
可宣云却低下了头,不是因为害羞,也不是因为怕冷,而是被突如其来的幸福感快要冲昏头了。
他的帽子好大,有他的味道,垂下来的毛领子有些遮挡视线,她一个走神没注意,一头撞在了他后背上。
江尧转身扶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小心一点,下雪路滑。”
她缓缓抬起头,凝住了这张久违了的脸,和这个日思夜想的人,瞳孔和心脏一起在颤动。
她面对着他,缓缓抬起了手,摊开手掌:“好滑,要牵手。”
那一刻江尧心里掀起了一阵呼啸的风浪,将雪片掀飞西处,彻底乱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竟然拒绝不了,是啊,下雪路滑呀,他是家长,是哥哥,应该要保护她才对。
这是有正当理由的。
在这个理由的支持下,他握住了她的手,僵硬又紧张地攥着。
明明两只手都是冷的,握在一起,却变得炙热起来。
他的手宽大又厚实,很有安全感,手指也好看;而她的手纤细柔软,却比他更用力的攥住他的手。
一时间,俩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手上,竟然都忘了说话,不知不觉己经走到了打车的路口。
江尧这才想起来,打了车,把手机递给她:“给你爸妈打电话说一声吧,要晚点回去。”
宣云看着手机,心里却并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和江尧在一起——她不愿意让任何人打扰或窥视他们正在拥有的这一刻。
“不用,我爸妈今天都上班,我晚饭前到家就行。”
江尧也没强求,毕竟宣云也十几岁了,独自上下学很正常。
出租车很快就出现在眼前的路口等红灯,拐个弯就能到。
上了车,路可就不滑了,牵着的两只手也不再那么正当。
可宣云才不管正当不正当呢,她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想放开,不仅没松开,还两只手都握住了他的手。
江尧怕挣开惹她伤心,也没敢松,一首到上了车,俩人都牵着手。
只是谁都没多说什么,在后排座位上,一人坐一边,还各自看向彼此那一侧的窗外。
司机见的人多,一眼就看穿了这暧昧的氛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中间牵着的那双手,心里感叹了一句,现在的年轻人,书不好好读,满脑子都是谈恋爱,也不想想自己对不对得起爹妈。
他嗤之以鼻地将两人送到图书馆,下了车,江尧觉得可以松手了,可宣云还是不放。
她就那么倔强地双手攥着他的手,铁了心不放开。
江尧叹了一口气,带她进了图书馆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这才说:“二楼休闲区有饮料点心,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有什么?”
“蛋糕,三明治,牛奶,果汁。”
“除了牛奶,我都要。”
江尧笑了一下,看来是真饿了:“行,老实坐着吧,等吃饱了,我再带你去买学习资料。”
这才松开了这双手。
趁着宣云大口吃蛋糕的时候,江尧才故作轻松地问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慢点儿吃,我不跟你抢。你这是学校里没吃饱吗?生活费不够?”
她没提起自己要赔手机的事情,可江尧虽然不知道,但那天电话里却是明确听见了她说给过对方钱了。
他怕她抵触,询问都尽量温和迂回:“那天晚上怎么了?同学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宣云低下头,舌头碾着蛋糕,她其实也正愁怎么开口呢,她就怕江尧觉得她大晚上干坏事去了。
“那天是圣诞节,有个同学带了手机来出租给我们,我就租了,但是他趁我打电话的时候,偷偷跟过来抢我的手机,还想偷听,所以就吵起来了。
不过我没给他,我把手机扔湖里了。他怕老师知道他带手机来出租,也不敢告老师。”
这段话看似很坦诚,可江尧却敏锐地抓住了许多漏洞:“为什么扔湖里?不还给他?扔了人家有没有为难你?”
是啊,为什么要扔湖里,其实宣云事后想想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挺不合理的,至于吗,就20块钱的事情。
可再一想,至于啊!
她喜欢江尧这件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父母老师朋友,她都想瞒着——她何尝不清楚呢,如果说出来,没人会支持她,既然不支持,索性就隐瞒下去。
她摇了摇头:“没为难我。”
江尧盯着她,明显眼神看向别处,往嘴里送了一块蛋糕,却始终不咽下去,一看就不是实话。
可江尧也没再往下问,加上他的推测,其实事情己经基本了解清楚了——幸好只是借手机的纠纷,而不是有人霸凌她或者有暴力行为。
他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