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隔绝了外界的轰鸣,石殿内死寂得能听到冰尘簌簌落下的声音。魁梧老大断断续续的呻吟渐渐微弱下去,粘稠的血泊在身下缓慢扩散、凝结,散发着铁锈与冰寒混合的腥气。
林雅瘫在冰冷的角落,腰间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但她强撑着没有倒下,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石门。石门外,冰髓古兽那撼天动地的咆哮和能量碰撞的巨响,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击在石殿的墙壁上,也敲打在她紧绷的心弦上。
他还在外面。带着伤。
这个念头如同冰原上骤然点燃的火焰,灼烧着她混乱的思绪。那瞬间的僵硬,那声压抑着愠怒的“闭嘴”,撕开了他强大表象下的一角。他不是无所不能的神祇,他也会流血,也会痛。可他却顶着那样的伤,去面对那头恐怖的远古凶兽!
为了什么?为了清理麻烦?为了守护这暂时的落脚点?还是…为了隔绝外面的危险,让这殿内相对“安全”?
屈辱感早己被更复杂的情绪淹没。担忧、焦急、一种近乎荒谬的愤怒——愤怒于他的硬撑,愤怒于他对自身伤势的漠视!这愤怒甚至暂时压过了她自身的虚弱和剧痛。
她挣扎着,用尽残存的力气,一点点挪动身体,背靠着冰冷的断柱,让自己半坐起来。每动一下,腰间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痛楚,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衫。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哼,只是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石门。
外面的战斗似乎进入了白热化。冰髓古兽的咆哮声变得越发狂暴和痛苦,同时夹杂着某种东西被巨力撕裂的恐怖声响!整个废墟的震动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石殿穹顶的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巨大的冰晶钟乳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其中一根最粗壮的,终于在一阵剧烈的摇晃后,轰然断裂,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林雅所在的角落狠狠砸落!
阴影瞬间笼罩!死亡的冰冷气息扑面而来!
林雅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让她想要翻滚躲避,但重伤的躯体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性的冰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
厚重的石门如同被无形的巨力从外部狠狠撞开!狂暴的气流裹挟着浓烈的血腥味和极致的冰寒,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冲入石殿!
一道灰色的身影,比那冲入的气流更快!他如同撕裂空间的闪电,瞬间出现在林雅身前!没有华丽的招式,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只是简单地、极其迅猛地抬起了右臂!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脏停跳的巨响!
那根足以将金丹修士砸成肉泥的巨大冰晶钟乳石,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星云抬起的右臂之上!冰屑混合着碎石如同爆炸般向西周激射!狂暴的冲击力让整个石殿再次剧烈摇晃!
星云的身体,在这恐怖的撞击下,仅仅只是微不可察地向后晃了一下!脚下的冰尘被震得腾起一圈涟漪!他那条抬起的右臂,覆盖着星屑内甲的部分,承受了全部冲击,内甲上流转的星屑爆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即迅速黯淡下去,留下一个清晰的撞击凹痕!内甲下的手臂肌肉轮廓在灰色布衣下瞬间绷紧到极致!
他挡住了!
就在他挡下冰柱的瞬间,林雅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他的后腰!
那灰色的布衣,在刚才极限速度的爆发和承受撞击的瞬间发力下,腰侧本就浸染暗色的位置,猛地洇开一大片更深的、刺目的暗红!新鲜的血液,正迅速渗透布料,甚至有几滴,顺着衣角的褶皱,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发出极其细微、却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林雅耳畔的“嗒…嗒…”声!
他腰上的伤…果然崩裂了!而且非常严重!
星云似乎毫无所觉。他挡下冰柱的右臂猛地一震!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爆发!
咔嚓嚓!!!
巨大的冰晶钟乳石,以他手臂接触点为圆心,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下一刻,轰然爆碎!化作漫天冰晶粉尘,簌簌落下!
粉尘弥漫中,星云缓缓放下手臂。他背对着林雅,身影挺拔依旧,如同插在废墟中的一杆标枪。但他没有立刻转身,也没有动作。
林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屏住了呼吸。她看到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五指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微微颤抖着。他后背的肌肉线条,在破碎的布衣下绷紧如拉满的弓弦,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整个石殿的空气,因他此刻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和一种…濒临失控的暴戾气息,而变得粘稠、沉重,令人窒息!
他受伤了!伤得很重!而且伤势正在影响他的力量!林雅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那轻描淡写挡下冰柱的恐怖力量背后,是伤势的加剧!
“吼——!!!”
石门外,冰髓古兽发出一声更加凄厉、更加暴怒的咆哮!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然倒地声!显然,外面的战斗,随着古兽的重创,暂时告一段落。
弥漫的冰尘缓缓沉降。
星云依旧背对着林雅,一动不动。他紧握的左手缓缓松开,指尖几滴暗金色的新鲜血液滴落在冰尘上,瞬间冻结成细小的血珠。他似乎在极力平复着什么。
林雅看着他僵硬的背影,看着他后腰那片刺目的、还在缓慢扩大的暗红,看着那滴落的暗金血珠…一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攫住了她所有的理智!
不能让他再动!他的伤势会崩溃!
这个念头压倒了恐惧,压倒了虚弱!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从地上撑起上半身,不顾腰间的剧痛,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喊道:
“别动!”
星云的身体,极其明显地僵了一下!
林雅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死死盯着他的背影,豁出去了:“你腰上的伤!它在流血!很严重!你再强行发力,伤口会彻底崩开!”
她的话语在死寂的石殿里回荡,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她在赌!赌他那一瞬间的僵硬不是错觉!赌他并非真的冰冷无情到漠视自己的生死!
星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冰尘落定,露出了他的脸。
依旧是那张轮廓冷硬、沾着些许冰蓝兽血和灰尘的面容。但林雅的心,却在看清他眼睛的刹那,猛地一沉!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不再是纯粹的冰冷和漠然。一种混乱的、狂暴的猩红光芒,如同沸腾的岩浆,在那深黑的底色下疯狂涌动、冲突!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在他体内苏醒、挣扎,即将冲破理智的堤坝!他的眼神锐利得如同淬血的刀锋,带着一种毁灭一切的、非人的暴戾气息,死死地钉在林雅身上!
那眼神,让林雅如坠冰窟,瞬间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恐惧!那不是人类的眼神!那是受伤的洪荒凶兽,在剧痛和暴怒中被彻底激发的、最原始的杀戮本能!
“我说了…”星云开口,声音嘶哑低沉到了极点,每一个字节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噪音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压抑,“…闭嘴!”
最后一个字吐出,他眼中那沸腾的猩红光芒骤然暴涨!一股无形的、带着血腥和毁灭气息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朝着林雅狠狠碾压而来!
噗!
林雅如遭重击!本就重伤虚弱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她眼前一黑,喉头腥甜,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出!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倒飞,狠狠撞在冰冷的断柱之上!
剧痛瞬间淹没了她!意识在黑暗中沉浮,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和星云那如同受伤凶兽般压抑着暴怒的沉重喘息。完了…她触怒了他…彻底触怒了这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的前一刻,在朦胧的视线中,她似乎看到星云眼中那沸腾的猩红光芒,在看到她喷血倒飞、撞上断柱的瞬间,剧烈地、极其混乱地波动了一下!
那波动中…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挣扎?
下一刻,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