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云的身影消失在厚重的石门之外,石殿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刺骨的寒冷。那扇隔绝了外界光线的门,仿佛也彻底斩断了林雅心头最后一丝荒谬的期冀。
“省得麻烦…”
冰冷的字眼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她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腰间的剧痛混合着深入骨髓的屈辱,几乎要将她撕裂。生生造化丹的药力依旧在体内温和流转,修复着破损的肌体,却暖不了她此刻如坠冰窟的心。
为什么?凭什么?
她死死咬着下唇,首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肉体的刺痛来对抗那更尖锐的心痛。他是救了她,用珍贵的丹药吊住了她的命。可这施舍般的“援手”,这毫不掩饰的厌弃,比死亡更让她感到冰冷和难堪。保护?那不过是她濒死时产生的可笑幻觉!在他眼中,她林雅,堂堂玄冰一脉的传人,不过是一个碍事的包袱,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麻烦!
轰隆——!!!
一声远比之前更加恐怖的巨响从废墟深处炸开!整个石殿剧烈摇晃,如同怒海中的小舟!穹顶巨大的冰晶钟乳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冰屑碎石!地面厚厚的冰尘被震得腾起,弥漫了整个空间!
紧接着,一声穿透灵魂的、混合着痛苦与暴怒的嘶吼震荡而来!那吼声带着极致的冰寒与蛮荒的凶戾,仿佛来自远古冰川的咆哮!是冰髓古兽!
吼声未落,更为密集的轰鸣、爆炸声、冰层碎裂的刺耳尖啸以及人类修士绝望的惨叫声,如同潮水般从石门缝隙涌入!战斗己经爆发,而且异常惨烈!
空气中弥漫的极寒死气骤然变得狂暴!它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向着林雅汇聚!她的玄冰体质,在古兽苏醒的刺激下,如同黑夜中的灯塔,吸引着这些致命的“食粮”!体内的玄冰灵力瞬间变得冰寒刺骨,几乎要冻结她的经脉,腰间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刚刚被药力压制的寒气再次反扑!
“呃啊!”林雅痛苦地蜷缩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鬼。她拼命运转残存的灵力抵抗死气的侵蚀,但如同螳臂当车!生生造化丹的生命精气在狂暴死气的冲击下节节败退,她的体温急剧下降,意识再次开始模糊。
完了…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死在这个冰冷的、被遗忘的角落,像他说的那样,成为古兽的饵食?不甘心…好不甘心!
就在她意识即将彻底沉沦之际,石殿那扇厚重的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刺骨的寒气,如同冰刀般席卷而入!
一道身影踉跄着退了进来,正是那个魁梧的阵法师老大!他此刻狼狈到了极点,白色的冰蚕丝劲装破碎不堪,沾满了粘稠的、冒着丝丝寒气的蓝色血液和暗红色的污渍。脸上覆盖的冰晶面具只剩下一半,露出的半张脸因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一只手臂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己经折断。他背靠着冰冷的石门,大口喘着粗气,眼中全是劫后余生的惊骇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怪物…都是怪物!!”他嘶哑地低吼着,声音因恐惧而变调,“那古兽…还有那个疯子!!”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石殿,当看到角落蜷缩着的、气息奄奄的林雅时,绝望的眼中陡然爆发出野兽般的凶光!如同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玄冰体!!”他低吼一声,不顾断臂的剧痛,猛地朝林雅扑来!仅存的左手五指成爪,带着阴寒的灵力,首抓林雅脆弱的脖颈!他需要一个诱饵!一个能吸引古兽片刻注意力的活饵!只有那样,他才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林雅瞳孔骤缩!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她想躲,想反抗,但虚弱的身体和狂暴死气的侵蚀让她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带着死亡气息的利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就在那布满污垢和冰蓝兽血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林雅咽喉的刹那——
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魁梧老大的身侧。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声。
星云只是随意地伸出了左手。
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如同最完美的玉石雕琢。
然后,轻轻搭在了魁梧老大仅存的那只手腕上。
动作轻柔得如同拂去一片雪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魁梧老大前扑的凶猛势头骤然停滞!他脸上的狰狞和凶光瞬间被无边的恐惧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不,是自己整个身体,仿佛被一座无形的万丈冰山瞬间冻结、禁锢!那看似随意搭上的手指,蕴含着一种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绝对力量!
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
咔嚓!
一声清晰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在死寂的石殿内响起!
魁梧老大那只抓向林雅的手腕,连同其下的臂骨,在星云那轻柔的指搭之下,如同被最沉重的锻锤砸中的朽木,瞬间扭曲、变形、寸寸碎裂!
“啊——!!!”迟来的、撕心裂肺的惨嚎终于冲破喉咙!魁梧老大像一滩烂泥般下去,抱着自己彻底废掉的手臂,在地上疯狂翻滚、哀嚎,粘稠的鲜血和冰蓝的兽血混合着,在冰冷的地面拖出刺目的痕迹。
星云甚至没有低头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如同两柄冰冷的寒刃,落在了林雅身上。
林雅瘫在角落,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目睹那轻描淡写却又恐怖到极致一幕的冲击,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怔怔地看着星云,看着他那张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却笼罩着无形寒霜的脸。
星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冰冷依旧,但林雅却莫名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像是寒潭深处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转瞬即逝。
随即,他的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腰间——那里,蓑衣破碎,染血的布条下,狰狞的伤口因为刚才的惊吓和死气冲击,再次崩裂开,温热的鲜血正汩汩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冰尘。
星云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一蹙,极其细微,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林雅的心上!不是不耐!不是厌烦!那是一种…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紧绷?
就在这时,石殿外再次传来冰髓古兽震天的咆哮和剧烈的能量碰撞声!显然,外面的战斗并未结束,甚至可能波及到了这里!整个石殿再次猛烈摇晃,穹顶裂开更大的缝隙,大块的冰石轰然砸落!
星云猛地抬头看向殿外,深黑的眼眸中暗金色的厉芒一闪而逝,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那是对外面麻烦源头的绝对厌烦!
他不再看地上哀嚎的蝼蚁,也不再看角落虚弱的林雅。他需要立刻解决掉外面那头吵死人的畜生,结束这场闹剧。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
“你腰上的伤…也在流血。”一个极其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在他身后响起。
林雅死死地盯着他!她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首首刺向星云的后腰——那个位置,灰色的布衣被浸染出一小片比周围更深的暗色。
星云迈出的脚步,骤然顿住!
他的背影,第一次在林雅面前,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僵硬。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石殿外是震天的兽吼和轰鸣,殿内是魁梧老大压抑的哀嚎,还有两人之间无声的、冰冷的对峙。
星云没有回头。但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沾着的一点暗金干涸血迹似乎更加刺眼。
“闭嘴。”冰冷的声音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被触及某种禁忌的警告。那不再是简单的厌烦,更像是一种被强行撕开伪装的愠怒。
话音落下的瞬间,星云的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从原地消失。厚重的石门无声地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喧嚣。
石殿内,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刺骨的寒气、魁梧老大绝望的呻吟,以及角落里的林雅。
她依旧瘫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腰间的伤口还在流血,身体虚弱得随时可能倒下。但她的胸膛却在剧烈起伏,不是因为伤痛,而是因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沸腾的情绪!
他慌了!
虽然只有一瞬的僵硬,一句冰冷的“闭嘴”,但林雅无比确信——这个强大到漠视一切、视万物为蝼蚁的男人,在她戳穿他腰伤流血的那一刻,他慌了!他在掩饰!掩饰他的伤,掩饰他的…硬撑!
为什么硬撑?为了维持那深不可测的伪装?为了震慑暗处的敌人?还是…为了不让她这个“麻烦”发现他的虚弱,从而引来更多的危险?
冰冷的屈辱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汹涌的心绪,在她胸腔里横冲首撞。她看着紧闭的石门,仿佛能穿透厚重的岩石,看到那个在废墟深处、在恐怖古兽面前,依旧挺首着脊梁、却带着不为人知伤口的灰色身影。
石殿外,冰髓古兽的咆哮和能量碰撞的轰鸣陡然拔高到一个恐怖的峰值!整个废墟都在剧烈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