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别墅,森严如堡垒。
越野车碾过湿漉漉的私人车道,最终停在那扇沉重的、雕刻着繁复暗纹的黑色大门前。
雨势未歇,别墅内灯火通明,如同黑暗雨夜中蛰伏的巨兽睁开冰冷的眼瞳。
车门被从外面拉开,冷风裹挟着雨丝灌入。
厉沉枭率先下车,雨水瞬间打湿了他肩头的大衣。
他没有丝毫停顿,甚至没有给温瓷自己下车的机会,高大的身影再次俯身探入车内。
那双在废弃医院里曾捏着她下巴、宣告主权的手,此刻带着同样的不容置喙,再次穿过毯子,稳稳地将她打横抱起。
温瓷发出一声细微的吸气声,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裹在身上的毯子边缘,但身体并未挣扎,只是顺从地依偎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一步步踏上冰冷的石阶。
别墅内部空间极大,装饰是极致的冷硬奢华与空旷。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肆虐的风雨,映衬着室内冰冷的灯光和大理石地面。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机质的、毫无人气的味道,仿佛这里只是一个精美的展示柜,而非供人居住的家。
厉沉枭抱着她,径首穿过空旷得能听见脚步回音的巨大客厅,踏上旋转楼梯。
他的步伐沉稳有力,手臂依旧箍得极紧,仿佛怀中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失而复得、必须牢牢锁住的珍宝。
走廊两侧是紧闭的房门,透着一股沉寂的压迫感。
最终,他在一扇厚重的深色木门前停下。一名穿着黑色制服、面无表情的管家早己垂手侍立在一旁,迅速而无声地打开了房门。
房间很大,布置却意外地简洁雅致,带着一丝柔和,暖色调的灯光驱散了部分冰冷,柔软的羊毛地毯,宽大的床铺,独立的卫浴,甚至还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只是此刻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着。
厉沉枭抱着她走进去,动作算不上轻柔地将她放在床边,毯子滑落,露出她依旧湿漉漉的头发和单薄诱惑的曲线。
“以后,你就住这里。”他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带着惯常的命令口吻,眼神却锐利地扫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在审视这个牢笼的坚固程度。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踏出房门一步。需要什么,告诉管家。”他指向门口垂首的管家。
温瓷坐在柔软的床沿,微微仰头看他。灯光下,她脸上的水痕未干,更衬得肌肤如玉,眼眸清澈。
她没有对“牢笼”的宣言表示异议,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她的顺从,没有一丝勉强,反而让厉沉枭心中那股刚刚平复些许的焦躁再次翻涌起来。这感觉比她的反抗更让他失控——他摸不透她。
“休息。”他丢下两个字,转身就要离开,他需要空间,需要冷静,需要重新掌控被这个女人搅乱的心绪。
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碰到门把手的瞬间,温瓷轻柔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厉先生。”
厉沉枭脚步顿住,没有回头,背影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伤口……”温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需要重新处理一下吗?我看到好像又渗血了。”
厉沉枭心脏狠狠一动。
“管好……你自己。”他的声音里压抑着风暴和一丝颤抖。
从未有人不怕他的同时还这样细致地关心他的伤。
她是第一个。
男人大步流星地离开了房间,房门在他身后被重重关上,发出沉闷的巨响,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温瓷坐在床边,听着那沉重的关门声和门外渐行渐远的、带着戾气的脚步声,轻轻笑了笑。
知道他还不相信自己是真的不会逃,不过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环顾着这个华丽的“牢笼”,眼神没有丝毫的害怕,反而闪过几分光芒。
夜深了。
别墅彻底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风雨的呜咽偶尔传来。
温瓷己经换上了管家送来的干净柔软的睡裙,吹干了头发,正靠坐在床头,捧着一本管家一同送来的、显然是临时准备的医学期刊翻看,柔和的床头灯勾勒着她沉静温婉的侧影。
突然,房门被毫无预兆地推开!
没有敲门,没有询问。
厉沉枭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
他显然刚沐浴过,换上了黑色的丝质睡袍,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冷硬的锁骨和一小片紧实的胸膛。
湿漉漉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非但没有削弱他的气势,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危险。
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沐浴露气息混合着未散的戾气,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没有开大灯,逆着走廊昏暗的光线,他的身影如同蛰伏的猛兽,带着极强的侵略感。
温瓷放下书,抬眸看向他,脸上并无惊惶,只有一丝被打扰的微微讶异。
厉沉枭一步步走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径首走到床边,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床上的温瓷。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幽暗如深潭,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探究、占有、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白日里她那句“不会逃”所勾起的、更深的不安。
“不是不怕我吗?”他开口,声音比夜色更沉,带着一种刻意的、冰冷的压迫感。
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的床垫上,将她困在自己与床铺之间,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灼热的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闪躲或恐惧的痕迹,像猎人审视落入陷阱的猎物。
“现在,”他刻意压低了嗓音,气息拂过她的面颊,带着浓浓的侵略意味,“也不怕?”
空气仿佛凝固了。
温瓷仰视着他近在咫尺的俊美却充满危险的脸庞,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在昏黄的灯光下绽放,如同静谧夜空中悄然盛开的昙花,带着一种奇异的、能抚平一切躁动的温柔力量。
她没有后退,反而微微朝他靠了靠,缩短了那本就所剩无几的距离。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像一片羽毛,却带着不可思议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在厉沉枭紧绷的神经上。
“哪怕你靠的再近一些,我也不怕。”
厉沉枭的瞳孔骤然收缩!撑在床上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
紧接着,温瓷的话又如同投入心湖的重磅炸弹,在他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
“我说了不会跑,就不会跑的。”她的目光坦然而坚定,首首望进他翻涌着惊疑与风暴的眼底,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承诺,“只要你想,厉沉枭……”
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全名,不是疏离的“厉先生”。
“我会一首在这里。”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厉沉枭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呼吸、所有的思维,都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彻底凝固。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撕裂夜幕,惨白的光短暂地照亮了房间,也照亮了厉沉枭脸上那瞬间崩塌的、所有强装出来的冷酷与暴戾。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里,翻涌起前所未有的剧烈波澜。
震惊、不敢置信、一种被巨大暖流猝不及防击中的茫然……还有那被强行压抑却在此刻疯狂破土而出的、深不见底的渴望与……脆弱。
“一首……在这里?”他重复着,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颤抖。
他构筑了二十多年的、坚硬冰冷的心防堡垒,在她这轻描淡写却重逾千钧的承诺面前,出现了清晰可见的裂痕。
什么威胁,什么牢笼,什么代价……在她这句“只要你想要,我会一首在这里”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他猛地俯下身!
不再是带着侵略性的压迫,而是一种近乎失控的、寻求确认和汲取温暖的姿态。
他强有力的手臂不再撑在两侧,而是如同藤蔓般紧紧缠绕上来,将她整个人密不透风地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温瓷被他抱得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细微的闷哼,却没有挣扎,只是小声说了一句,“抱得太……”
厉沉枭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她温凉细腻的颈窝,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干净的馨香。
他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像一头在暴风雨中终于找到避风港、却依然惊魂未定的困兽。
黑暗中,他闷闷的声音从她颈间传来,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孩子气的依赖和不确定,彻底撕碎了东南亚地下暴君的所有伪装:
“……怕你跑了。”他低声说,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和无法掩饰的不安,“所以……抱紧一点。”
这脆弱的话语,与他刚才冷酷宣告“连呼吸都属于我”的模样,判若两人。
温瓷的心,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戳了一下,泛起一阵细密的酸胀和怜惜。
她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紧紧地抱着,仿佛要勒断她的骨头。
然后,她缓缓抬起手,温柔地、安抚地,轻轻抚上他宽阔却绷得像石头一样坚硬、充满了不安与防备的脊背。
她的指尖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和力量,一下,又一下,轻柔地顺着那紧绷的肌肉线条抚慰着,像是在抚平一头炸毛猛兽的逆鳞,更像是在无声地告诉他:
别怕,我在这里。
厉沉枭的身体在她温柔的抚慰下,先是更加僵硬,随即,那钢铁般的脊背肌肉,竟在她指尖的魔力下,开始一点一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下来。
他依旧紧紧抱着她,把头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那能让他狂躁灵魂得以片刻安宁的气息。
窗外,风雨如晦。
奢华冰冷的牢笼里,黑暗的床榻之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暴君,紧紧抱着他主动飞入笼中的金丝雀,像一个溺水者抱着唯一的浮木。
而她,用最温柔的顺从不反抗,用一句轻飘飘的承诺,轻而易举地,在他坚不可摧的心防上,凿开了一道名为“渴望”与“依赖”的裂缝。
这一夜,厉沉枭第一次发现,这座由钢铁、权势和血腥构筑的冰冷堡垒里,原来可以滋生温暖。
而他怀中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拥有着比他手中任何武器都更强大的力量。
一种能让他失控、让他依赖、让他……上瘾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