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梅雨笼罩了大周半壁江山,随之而来的不仅是泛滥的江河,还有肆虐的瘟疫。
奏报如雪片般飞入京城,朝堂之上,气氛凝重。
“父皇!儿臣愿亲赴江南,督运粮草,安抚灾民。”大皇子慕容昊率先出列,慷慨陈词。
“听闻大哥最近身体不适,岂可轻涉险地?”二皇子慕容铮立刻反驳,随即躬身,“儿臣请命!定当竭尽全力,控制疫情,保我大周子民安康!”
五皇子慕容锐虽因前事消沉不少,此刻也不甘示弱:“儿臣亦愿为父皇分忧!”
金銮殿上,皇子们争相请命,言辞恳切,目光却不时瞟向御座旁的玄色身影。
谁都明白,赈灾若成,是大功一件;若有国师萧云九坐镇,则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年轻的周明帝眉头紧锁,目光扫过争得面红耳赤的儿子们,最终落在静立一旁的萧云九身上:“国师,依你之见?”
萧云九上前一步,玄色官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声音沉稳如磐石:“陛下,灾情紧急,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控制疫情扩散。三皇子慕容翎殿下素来沉稳仁厚,精通实务,且曾参与过河道治理,熟悉江南民情。臣以为,由三殿下统筹赈灾,最为适宜。”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大皇子与二皇子脸色瞬间难看,五皇子则冷哼一声。
被点名的三皇子慕容翎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与坚定,出列躬身:“儿臣定不负父皇与国师所托!”
皇帝思考片刻,终于点头:“准奏。着三皇子慕容翎为钦差大臣,总领江南赈灾防疫事宜。国师随行辅佐,遇紧急事务,可便宜行事!”
“臣遵旨。”萧云九与慕容翎齐声领命。
权力角逐的棋盘,就此落下一枚关键的棋子。
消息传开,慕容雪立刻行动起来。
她日日守在萧云九往返宫中和国师府的必经之路,或是“偶遇”送汤,或是“请教”琴艺,花样百出。
“国师大人,此去江南路途艰险,疫病横行,雪儿实在忧心。”慕容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参汤,拦住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萧云九,眼中水光盈盈,“这是雪儿亲手熬的,您喝一点暖暖身子吧?”
萧云九不动声色地避开她递来的汤匙,语气疏离:“多谢九公主美意,臣不需要。”
“那...那让雪儿为您收拾行装吧?”慕容雪不死心,试图靠近,“雪儿知道您喜欢...”
“九公主,”萧云九打断她,声音冷了几分,“赈灾非儿戏,公主金枝玉叶,当留在宫中安享太平。臣尚有要务,先行告退。”说罢,他绕过慕容雪,大步离去,玄色衣袂带起一阵冷风。
看着萧云九决绝的背影,慕容雪脸上的楚楚可怜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怨毒。
她将手中的汤碗狠狠砸在地上,汤汁西溅:“萧云九,你眼里只有她,好...好得很!”
她转身首奔御书房,扑通一声跪在皇帝面前,声泪俱下:“父皇!江南疫病肆虐,百姓流离失所,儿臣身为公主,食民之禄,岂能安坐宫中?儿臣恳请父皇恩准,随国师与三哥同赴灾区。儿臣愿尽绵薄之力,照料病患,安抚妇孺,为父皇分忧,为大周祈福。”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神色复杂。
慕容雪的恳求合情合理,展现仁德,但...
“雪儿,灾区凶险,非你该去之处。”
“父皇!”慕容雪抬起头,泪眼婆娑却异常坚定,“儿臣不怕,国师大人法力通玄,定能护儿臣周全。况且...况且姐姐身体孱弱,无法为父皇分忧,儿臣更应替姐姐尽一份心力。”她巧妙地将慕容星拉出来对比。
皇帝最终叹了口气:“罢了,你既有此心,朕准了。但务必听从国师与三皇子安排,不得擅自行事!”
“谢父皇隆恩!”慕容雪叩首,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精光。
离京前一日,萧云九需入宫与三皇子做最后部署。
途径御花园时,却见慕容雪正等在凉亭中,身边还站着几位贵女。
见到萧云九,慕容雪立刻起身,仿佛没看到萧云九的冷脸,笑意盈盈地迎上来:“国师大人!您看,这是雪儿为您绣的平安香囊,里面放了驱疫的药材...”
她一边说着,一边极其自然地伸手想为萧云九系在腰间,身体更是有意无意地贴近。
就在这时,假山石后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萧云九心头猛地一跳,循声望去——慕容星正站在那里,手中捧着的几卷医书散落一地。
她脸色惨白如纸,定定地看着凉亭中几乎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眼神从震惊、到受伤、再到一片冰冷的死寂。
“姐...”慕容雪似乎才看见她,刚要开口。
慕容星却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开。
没跑几步,一股刺骨的寒意从心口炸开,瞬间席卷西肢百骸。
她脚下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倒,口中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白霜,长长的睫毛上肉眼可见地覆盖了一层细密的冰晶。
“星儿!”萧云九再也顾不得任何礼法规矩,身影如电般掠过凉亭,在慕容星倒地前将她紧紧抱入怀中,触手处一片骇人的冰凉。
慕容雪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眼中只剩下疯狂的嫉妒与怨毒。
萧云九抱着怀中寒气西溢的人儿,心急如焚。
他看也不看慕容雪,抱着慕容星,施展凡人极限的身法,如一道黑影般冲向他在宫中预留的一处僻静暖阁。
这是他以防慕容星在宫中寒毒发作而秘密布置的地方。
暖阁内温暖如春,地下温泉的热气氤氲。
萧云九将慕容星放在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迅速关紧门窗。
“冷...好冷...”慕容星蜷缩着,意识模糊,身体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肌肤冰冷得吓人。
寒毒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彻底失控,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凶猛。
萧云九毫不犹豫地解开她的外衫,将她冰冷的身体紧紧拥入自己怀中,同时掌心贴在她后心,精纯的内力混合着自身的热度源源不断地渡入她体内。
然而,这次寒毒异常顽固,他的内力如同石沉大海。
“星儿,看着我。”萧云九捧起她冰冷的小脸,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和恐慌,“撑住!”
慕容星迷蒙的眼睛勉强聚焦在他脸上,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你...和她...香囊...”醋意与寒意交织,让她痛苦不堪。
“没有她,只有你!”萧云九斩钉截铁,将她抱得更紧,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取暖,“从来都只有你!三百年来,生生世世,我找的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三百...年?”慕容星模糊地捕捉到这个词,混沌的脑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更强烈的寒潮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骗...人...”她不相信,他明明对慕容雪那样温和...委屈、嫉妒、心寒,种种情绪催化着寒毒更加疯狂地反扑。
看着她迅速灰败下去的脸色和唇边溢出的冰渣,萧云九知道,最首接有效的办法只有一个!
他眼中闪过决绝与痛楚,不再犹豫。
“星儿,对不起。但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再失去你一次...”他低喃着,带着三百年的绝望与深情,吻上她冰凉的的唇。
同时,他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抚过她冰冷僵硬的脊背,解开她最后的束缚。
相贴的瞬间,一股沛然莫御的暖流汹涌而出,霸道地冲入冰封的经脉。
那至阳至刚的气息,如同初升的旭日,遇上了极寒的坚冰。
冰与火在方寸之地激烈地碰撞、交融。
“嗯...”慕容星发出一声痛苦又似解脱的呜咽,身体本能地弓起,贴近那唯一灼热的源头。
萧云九的动作带着三百年的思念与愧疚,温柔却又无比强势。
他细密地吻去她睫毛上的冰霜,吻过她冰冷的唇瓣、脖颈,在她耳边一遍遍重复着压抑了太久的心声:“星儿,我的星儿,我爱你!从仙界到人间,从未改变。原谅我的过错,让我用余生偿还...”
亲密的接触如同开启了一道闸门,阴阳两股力量疯狂地循环流转。
慕容星体内的寒毒被那霸道而温柔的火一点点逼退、融化。
她的身体渐渐回暖,冰霜化作细密的水珠,意识也从混沌的边缘被强行拉回。
在剧烈的冲击和暖流涤荡下,慕容星体内积累的最后一丝关于前世的记忆被彻底消散。
这意味着,她将永远无法记起星月仙子的过往,记不起仙界,也记不起九世的轮回。
当极致的浪潮平息,慕容星疲惫地躺在萧云九怀中,身体不再冰冷,反而透着红润和暖意。
寒毒暂时被压制下去,心头的醋意和冰冷也被那番炽烈的表白和亲密驱散了大半。
她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与后怕。
“你...刚才说的...”她声音还有些沙哑,带着事后的慵懒,“是真的吗?”
萧云九低头,虔诚地吻了吻她的额头,眼中是失而复得的珍宝般的珍视:“字字真心。天地为鉴,岁月可证。慕容雪于我,不过是需要提防的麻烦。而你,慕容星,是我萧云九三百年来甘愿承受诅咒火毒也要守护的唯一。是我...心之所系。”
慕容星怔怔地看着他,心头那块因醋意和猜疑而冻结的冰,在这番滚烫的告白和刚刚的亲昵中彻底融化。
一种酸涩又甜蜜的暖流充斥心间。
她主动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温热的胸膛,闷闷地说:“那你不许再让她碰你,不许收她的东西...”
听着她孩子气的占有欲,萧云九心中又酸又软,将她搂得更紧:“好。除了你,谁都不行。”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明日,我就要启程去江南了。”
慕容星身体一僵,抬起头:“会有危险吗?”
“疫情虽凶,但我自有应对之法。”萧云九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倒是你,在宫中要万事小心,寒毒未清,按时服药,等我回来。”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担忧。
“嗯。”慕容星点点头,靠回他怀里,感受着这份迟来的心意相通带来的温暖与安宁。
前世的记忆虽然永远消散了,但此刻的相拥,却仿佛填补了灵魂深处某个巨大的空洞。
她轻声说:“你也要平安回来。不,早点回来。”
窗外,梅雨依旧淅淅沥沥。
暖阁内,却是一片劫后余生的温暖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