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的慕容昊,深知自己得位不正,根基不稳。
他一方面大肆封赏拥立他的功臣,尤其是那些助他逃狱和夺权的禁军将领,将他们安插在要害位置。另一方面,他以铁腕手段清洗朝堂,将那些明显忠于先帝遗诏或与帝师府过往甚密的官员或贬或囚,换上自己的心腹。
对于慕容星和慕容绝,他采取了怀柔与监视并行的策略。
他对慕容星母子维持着表面的皇兄关怀。帝师府未被查封,供给依旧,甚至有所增加。太医照常看诊,对外彰显新帝的仁厚。但帝师府内外,早己被慕容昊的密探和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如同一个华丽的囚笼。慕容星和幼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严密监控之下。慕容昊在等,等一个彻底铲除这个前朝余孽的完美借口,或者等一个机会让那个昏迷的帝师彻底咽气。
他对慕容绝表面上接受了其臣服的表态,下旨褒奖其忠勇可嘉,并象征性地增加了部分边军粮饷。但同时,他不断以体恤边关将士和轮换休整为名,试图抽调北疆精锐回京,或安插自己的亲信将领进入北疆军中,企图逐步瓦解慕容绝对军队的掌控。
慕容绝则以北狄残部未靖和防务吃紧等理由,软硬兼施地顶了回去,同时加紧整军练兵,深植威望,将北疆打造成铁板一块。
荣庆公主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她对新帝慕容昊曲意逢迎,时常进宫请安,言语间对新帝的“英明神武”极尽吹捧。她利用自己精于药理的优势,时常进献一些调养身体的珍方给慕容昊,博取其信任。暗地里,她却通过自己的渠道,密切关注着帝师府萧云九的生死,收集着慕容昊倒行逆施的罪证,并秘密联络那些被慕容昊打压的旧臣势力,编织着一张更大的网。她在等待慕容星和慕容绝与慕容昊斗得两败俱伤,给予致命一击。
这一年,对慕容星而言,是炼狱般的一年,也是浴火重生的一年。
她强撑着病弱的身体,寒毒因失去萧云九的压制而时有发作,全靠药物和意志硬抗。在密不透风的监视下,小心翼翼地守护着昏迷的爱人和幼小的孩子。
她将所有的悲痛和愤怒深深埋藏,对外只展现出一种沉静到近乎麻木的认命姿态。
然而,暗地里,她从未停止行动。
她通过帝师府残存的、极其隐秘的渠道与慕容绝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系,传递京中情报,分析慕容昊动向,商讨对策。
她利用自己“前皇太女”的身份和悲彩,以及帝师萧云九在部分正首朝臣心中留下的巨大影响力,极其谨慎地接触和凝聚那些对慕容昊不满的势力。她示弱,她隐忍,她只求保全孤儿寡母性命,却在不经意间唤起了许多人的同情和义愤。
她将萧云九留下的所有关于火毒的笔记手札翻烂,日夜钻研,试图找到唤醒他或减轻他痛苦的方法。同时,她也在研究荣庆公主进献的那些“珍方”,试图找出其中可能隐藏的线索或破绽。
每当夜深人静,她都会坐在萧云九榻前,握着他冰冷的手,低声诉说着外面的风云变幻,诉说着对孩子的期许,诉说着刻骨的思念和无尽的等待。
“云九…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儿会笑了…”
“慕容昊今日又提拔了他的爪牙…不过,六弟在北疆又打退了狄人一次袭扰…”
“荣庆送来的药方,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我会小心的…”
“你一定要醒过来…我们说好的,你要看着我们的孩儿长大…我们说好的…”
一年的时光,在表面的平静与暗地的汹涌中缓缓流逝。
慕容昊的统治愈发暴戾,排除异己,横征暴敛,宠信奸佞,渐渐失去人心。他虽对慕容星母子严密监控,却始终找不到彻底铲除的正当理由。对慕容绝的渗透也收效甚微,反而让北疆将士对新帝的离心离德日益加深。
荣庆公主的耐心也快到了极限。她察觉到慕容星并非真正的认命,慕容绝的恭顺更是伪装。而帝师萧云九…虽然依旧昏迷,但那微弱的气息竟奇迹般地维持着,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生机流转。这让她感到了巨大的不安和威胁。
慕容星则在这一年的磨砺中,褪去了曾经的脆弱,眼神变得更加沉静,如同寒潭。她像一只在蛛网上挣扎的蝶,看似脆弱,却始终没有放弃振翅的力量。她计算着日子,一年之期将近…云九,他会不会醒来?
而此刻,在无人知晓的维度,那禁锢着萧云九仙魂的天道枷锁,正在时间法则的冲刷下,悄然松动。
那沉睡了三百年的诅咒之火,在经历了一年的沉寂后,于他灵魂深处,开始跳动起第一缕带着涅槃气息的火苗…
帝师府内,那株月下昙在无人关注的角落,悄然结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花苞。
北疆的风雪中,慕容绝擦拭着锋利的战刀,目光如鹰隼般投向京城方向。
金銮殿上,慕容昊在醉生梦死中,隐隐感到一丝莫名的心悸。荣庆公主的密室中,一瓶泛着诡异幽光的药液,被缓缓注入一个特制的玉瓶…
一年的暗涌即将冲破冰面,更大的风暴,随着帝师可能的苏醒,己如黑云压城,蓄势待发。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那张昏迷了一年的病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