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的马车首奔早集而去，穆离坐在马车里挑起帘子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熙熙攘攘赶早集的人流。赶早集的人很多，马车只能慢慢的前行。
“新鲜出炉的热乎包子馒头，尝过一个就一定想吃第二个，快来尝尝哟！不好吃也要钱！”
“白粥、肉末粥、青菜鸡蛋粥，小米甜粥，啥粥都有，只要你想吃，我就能给你做！快来快来！”
“水灵灵的蔬菜，刚从地里起的，便宜卖了，便宜卖了！买的多再白送一颗小葱咯！”
“小鸡崽、小鸭崽，精神的小鸡崽、小鸭崽，好养活的小鸡崽、小鸭崽，养不活你回来找我！”
“刚宰的大肥猪，还冒热乎气儿呢！今天肉价降了，不卖可就亏了！买大猪头送猪腰子！”
云橘陪着穆离坐在马车内，看着她家小姐兴致很好的样子，心中感慨万分。
她家小姐性子打小内敛安静，自从老爷去世后就没再出过穆府的大门，老太太派人上门来告知婚事后更是连房门都不肯踏出半步，只知终日哭泣。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出门逛逛好，散散心好！
穆离提了提裙角，眼里都是期待的光：“云橘，我们下车走走！吃点东西！”
穆离看上那摆着烧饼的早餐摊子了。
云橘上翘的嘴角还没来得及弯下，听到穆离的话，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
等云橘反应过来自己己经跟着穆离下了马车。
“来，让一让，别弄脏了你的衣裙。”
听到这个声音，穆离很自觉的往旁边让了让。
一名膀大腰圆的胖大娘挑着两筐沉甸甸的新鲜蔬菜从穆离让出来的地方路过。
“姑娘，要不要看看这些小玩意儿？我家婆娘手巧，做出来的小玩意很多姑娘家都很喜欢的。”
穆离往旁边退给大娘让路的时候，刚好挪步到了一个小摊前，小摊上摆放这各式各样的小饰品，各色的石头珠子、自己雕刻的簪子、吊坠小项链、成色不怎么好的玉石、以及像是摊主自己用草茛做的蜻蜓、蝴蝶等小玩意儿。
穆离向来对这种东西不怎么感兴趣，只扫了一眼便摇了摇头。
摊主被人拒绝了不沮丧，笑嘻嘻的拿着一只草蜻蜓在穆离眼前摇了摇，自娱自乐。
这举动反倒让穆离有些动容，看着那蜻蜓栩栩如生，想起来自己幼时跟着父母在家乡干农活时，追着田间的蜻蜓西处跑的画面。
穆离心中一暖，突然想到房间的窗台上似乎有些空，买一个回去插在上面让它随风振翅也不错。
“这蜻蜓跟蝴蝶，都给我来一只吧。”穆离伸手一指，开口要了两个。
摊主喜出望外，急忙挑了两只最好看的递了过来：“好勒！好勒！”
云橘给摊主递了银钱，接过蜻蜓跟蝴蝶，“小姐小时候可喜欢这些了，每次出门都要老爷买一个才肯回家，没想到长大了也还喜欢。”
穆离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
“十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前面一群人围成了个圈，一声苍老却又带点气急败坏的高亢叫喊声从人群中传出来。
卖什么稀奇东西呢？开价那么高！还这么多人围着看！
穆离也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凑了过去，云橘原本不放心穆离挤到这么杂乱的人群里，可眼见是拉不住了，只能紧跟着也往前凑。等看清了里面的情形后，心中却只有阵阵悲凉。
一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褶子，脸上的皮肤晒得很黑却透着几分不自然的红晕的佝偻老头，站都站不稳，颤颤巍巍的抓着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手腕，双眸猩红的盯着眼前膘肥体壮的男人。
“李老头，你喝高了也不能这样漫天要价吧！？你家这小丫头，还要吃好几年的饭才能养开呢！你一开口就是十两银子，也太贪心了，十两银子我都能买一个黄花大闺女了！少要点！”
喝高了的李老头听了进去，似乎觉得男人说的有道理动摇了几分，脚步虚浮，身体摇摇晃晃的转头又重新打量了一下被自己抓在手里的女娃，越看越不满意，脸色也是越来越难看。
女娃娃见李老头的脸色越来不好，心中也越来越害怕，原本只是在低声哭泣，现在吓得彻底放声大哭了起来，口水、鼻涕、眼泪糊的满脸都是，看起来脏兮兮的。
李老头啧了一声，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像甩大鼻涕似的，嫌弃的把小女娃一把甩到地上，自己脚底晃了几步才站稳，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皱着眉头打了个酒嗝。
两个呼吸后才大着舌头说：“孙彪，你小子......行！那就八两！娃她娘身段好她长开了也差不了，绝对是个好苗子，八两，不能少了！”
孙彪伸手在自己肥头大耳的下巴上着，似乎在思考是不是可以再把价格压低一点。
就在这时，一道瘦弱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连滚带爬的爬到女娃的身边，心疼的把她搂在了怀里。
来人是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粗衣麻布做的衣裳上好几块补丁。搂着怀里还在哇哇大哭孩子也跟着哭了起来。
“不行的，爹，五儿还小，你把她卖了，她活不下去的！求求你！不要卖了她，求求你！求求你了！”
说完，泪流满面的趴在地上朝李老头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红成一片，地面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越沾越多。额上的血流到脸上被泪水晕开糊了一脸，叫人瞧了不禁心生同情。
李老头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人很是不满，觉得女人的一番话给自己丢了大脸，脸色更红了，气急败坏的伸出一只手指着那妇人说:“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来做我的主意！?你就是个不争气的东西，生了这么个赔钱的贱妮子，养她只会费米，不如卖了，还能给我换口酒喝！”
妇人闻言把怀里的女娃娃抱得更紧了，伤心绝望到哽咽，说不出话来，浑身轻微的发着抖，只一味地摇头、摇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