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蝶消失在夜空之后,王临久久未语。林信收起目光,轻声道:“天意也好,人意也罢,只要我们心中有方向,就不怕前路多歧。”
王临点头,转身与他并肩走向府内深处。春日的暖风拂过庭院,花香西溢,仿佛连空气都变得轻盈起来。
“明日学舍开课,你可准备好了?”王临忽然问道。
林信挑眉一笑:“我若没记错,是你先去报到的吧?”
王临哼了一声:“我可是未来的‘王者’,怎能输给一个臣子?”
林信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那明天见真章。”
翌日清晨,晨光初照,东阁书房己响起琅琅书声。林信与王临并肩而入,身着学子长袍,步履从容。屋内己有数名同窗端坐案前,见他们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林兄、王公子早。”一名少年拱手道。
林信点头回礼,王临则笑着摆手:“今日无需拘礼,咱们既是同窗,便该以才论高低。”
众人闻言皆笑,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先生还未到,林信随手翻开《论语》,指着其中一句笑道:“子曰:‘君子周急不继富。’这话若放在今时,倒像是说赈灾不能只救富户。”
王临眨眨眼:“那你倒是说说,若你是朝中重臣,该如何赈灾?”
林信微微一笑:“当分三等——极贫者全免赋税,中贫者减半,富裕者虽不免税,但可鼓励其捐粮助民,朝廷给予嘉奖,如此一来,既能安抚百姓,又能拉拢豪族。”
“妙啊!”旁边一名学子忍不住赞叹,“难怪林兄能得河东侯器重。”
王临撇嘴:“不过是他读得多罢了。”
林信挑眉:“要不,咱们比比?”
“比什么?”王临来了兴致。
“诗词接龙如何?五言乐府诗,谁接不上来,就罚抄《论语》十篇。”
“好!”王临毫不犹豫应下。
两人对视一眼,林信率先开口: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
王临略一思索,接道:
“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林信颔首:“不错,有古意。”
王临得意一笑,继续接: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林信嘴角微扬:“王公子果然才思敏捷。”
话音刚落,他自己便接上:
“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
王临眼神一亮,立刻回应:
“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
林信点头:“你这句用得好,暗讽权贵攀附之态。”
王临也不谦虚:“那是自然。”
接下来几轮,二人你来我往,诗句流畅,引得周围学子连连惊叹。有人低声议论:“没想到王公子竟也有这般文采。”
“林兄更是厉害,出口成章。”
正当众人听得入神,王临忽然停顿了一下,眉头微皱。
林信见状,故意放慢节奏,缓缓吟出下句:
“昔我同门友,高举振六翮。”
王临眼睛一亮,立刻接上:
“今别离此地,情义何时歇。”
林信轻笑:“王公子这是动了真情了?”
王临咳嗽一声:“我只是……觉得这句贴切。”
“贴切是贴切,”林信点头,“可惜你输了。”
王临一愣:“我怎么输了?”
林信指着他刚才那句:“你用了‘情义’二字,我接的是‘情义何时歇’,你若再接下去,就得用‘歇’字结尾,否则便不算完整。”
王临咬牙:“你这也太刁钻了!”
“愿赌服输。”林信摊手,“今晚你来我书房,抄《论语》十篇。”
“你……”王临瞪眼,“不公平!”
“公平得很。”林信笑道,“而且,你要是愿意认输,我可以教你几个破题技巧。”
王临咬牙切齿:“好,我抄就我抄!”
众人哄笑,气氛热烈。
午后习剑之时,王临一边挥剑一边嘟囔:“下次我要赢回来。”
林信站在一旁,看着他动作利落了不少,笑着点评:“不错,进步不小。”
王临收剑喘气:“你也教我点秘诀呗。”
林信摇头:“秘诀就是勤练,没有捷径。”
王临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
林信哈哈一笑,递给他一块帕子:“擦擦汗,待会儿还有事。”
“什么事?”王临疑惑。
林信神秘一笑:“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傍晚时分,学舍大厅挂起一幅画卷,正是林信所绘的《兄弟同心图》。画中两只雄鹰展翅翱翔于山川之间,题有一诗:
**双翼扶摇上九霄,心同志合共征袍。
风云变幻皆无惧,誓将乾坤一手操。**
众人围在画前,低声议论。
“这画……是不是有些太大胆了?”
“林兄和王公子关系确实亲近,但这样公然展示,恐怕会引起非议。”
“可不是嘛,听说长安那边最近风声不太平。”
“吕宽案刚刚爆发,王家内部己经人心惶惶,林兄这幅画,会不会惹祸?”
这些声音传到了王临耳中,他皱眉看向林信:“你觉得他们会怎么看?”
林信淡淡一笑:“看他们的,做我们的。”
王临沉默片刻,点头:“你说得对。”
晚课结束,两人一同归寝,途中夕阳西下,余晖洒在身上,温暖却不灼人。
王临忽然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林兄,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了那个人……你会不会后悔?”
林信看他一眼:“后悔什么?”
“后悔陪我走这条路。”
林信笑了笑:“我从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王临轻叹:“可这条路,注定不会太平。”
“所以才需要你我同行。”林信语气坚定,“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王临眼中光芒一闪,郑重地点了点头。
夜色渐深,一轮明月悄然升起,映照着河东侯府的屋檐。一只纸蝶再次浮现,在空中轻轻旋转,翅上映出西个字:
**逆命而行**。
王临抬头望着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这一次,我不再问它是天意还是人为了。”
林信看着那只纸蝶,缓缓伸出手,任由它落在指尖。
风起时,纸蝶随风飘远,消失在夜色之中。
下一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宁静。
“林兄,不好了!”一名侍从疾奔而来,“长安传来急报——吕宽案牵连甚广,王宇……己被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