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埋骨驿:从驿卒到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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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肃州麦香与甘州毒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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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黄沙埋骨驿:从驿卒到帝王
作者:
那山那人那拉布拉多
本章字数:
6510
更新时间:
2025-07-07

肃州港的喧嚣如同滚烫的油,泼进了死寂多日的城池。

宋家的船队稳稳泊在简陋的栈桥旁,船板搭下,一袋袋沉甸甸的麻袋被赤膊的力夫喊着号子扛上肩头,顺着临时清理出的泥泞道路,源源不断运向城中那座刚刚被砸开大锁、清空了前任通判钱秉仁无数腌臜家私的官仓。

空气里弥漫的不再是绝望的尘土和劣质草烟的味道,而是实实在在、沉甸甸的新麦清香。

这香气钻进每一个窝棚的缝隙,飘过每一道残破的土墙,勾动着城里每一个饥肠辘辘的魂魄。

李瘸子排在领粥的长龙里,怀里那张盖着王石头代通判木印的“工分票”,被他枯瘦的手指攥得死紧,边缘都起了毛。

他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面那口翻滚着金黄麦粥的大锅。

队伍挪动得很慢,每一次停顿都让他心头发慌。

好不容易捱到跟前,发粥的屯田吏是个大嗓门,认得他脸上风吹日晒的褶子:“李瘸子!王代通判有令!拆衙挖渠出了大力的,凭票,粥管够!再加半个窝头!”

那张薄薄的、被汗浸得有些软的纸片递过去。

屯田吏验看一眼,抓起硕大的木勺,狠狠往锅底一捞,手腕一抖,稠得几乎立筷不倒、散发着腾腾热气的麦粥,“哗啦”一声倾泻进李瘸子慌忙捧起的破陶碗里。

滚烫的温度透过粗陶传来,沉甸甸地压在他手上。紧接着,一个杂粮捏成的、拳头大小的窝头塞了过来,粗糙温热,实实在在。

李瘸子捧着这碗粥,看着手里这半个窝头,又望望屯田吏身后堆得像小山一样的新粮袋,再抬眼看向肃州城墙上那些蚂蚁般忙碌的身影——正用新砍伐的木头,争分夺秒地填补着被马匪撞开的豁口。

一股滚烫的酸气猛地冲上鼻梁,撞得他眼前一片模糊。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像堵了团破棉絮,一个谢字也挤不出。

他只能死死抱着那碗烫手的粥和窝头,朝着通判衙门的方向,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他那早己被生活压得无法挺首的腰杆。

浑浊的老泪砸在尘土里,洇开两个深色的小点。

窝棚角落里,那个曾经被王石头塞过半个窝头的半大孩子,正把整张脸埋进一个比他脑袋还大的粗瓷碗里,发出响亮的、近乎贪婪的吸溜声,糊了满脸黏糊糊的粥汤,仿佛要把过去几天的饥饿一口全吞回去。

甘州城外的驿站,空气却像是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着。

熏香炉里青烟袅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对峙与冰冷。

内侍少监冯元一端坐在主位上,脸上那层精心堆砌的谄媚笑容,此刻如同劣质瓷器上的釉彩,僵硬得快要裂开。

他指腹无意识地着那枚温润的白玉鼻烟壶,指尖用力,指节都泛了白。壶口那点封存的蜜蜡,依旧完好无损。

他眼角余光死死锁着对面端坐的秦骁,试图从那深不见底的幽潭里,捕捉到一丝一毫的虚弱、惊惶,或者……那杯特制“龙涎香露”该有的毒发迹象。

没有。

什么都没有。

秦骁只是平静地端起手边那只粗粝的、豁了口的驿站陶碗,啜饮了一口里面浑浊苦涩的茶汤,姿态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闲适。

而地上那块深色的污渍,正是他亲卫“失手”打翻那杯加料贡茶的铁证。“天使,”秦骁放下茶碗,声音平稳得如同无风的古井,“陛下的‘龙涎香露’,果然提神醒脑,余韵悠长。本王……谢恩了。”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案几上那卷刺目的明黄圣旨,语气里恰到好处地掺入一丝为难的沉重:“至于开征盐铁茶三税……河西新定,地瘠民贫,疮痍未复,仓廪空空,此时加征,无异于涸泽而渔,恐生民变,实非良策。然……”

冯元一心头一声冷哼,尖细的嗓子正要搬出“圣意煌煌,岂容推诿”的套话压上去,秦骁的话锋却陡然一转,如同利刃出鞘:

“本王思虑再三,辗转反侧,倒有一法,或可解此两难之局,上不负君恩,下可安黎庶。”

他略一颔首。侍立一旁的李庸立刻趋前,双手恭敬地展开一幅素白帛卷。

朱砂勾勒的线条清晰勾勒出疏勒河上游几处关键区域,旁边以工整小楷标注:“星髓禁苑”、“蓝苔培植暖房”、“精露工坊”。

图上还零星点缀着象征驿路和哨卡的标记,构成一张无形的守护网。

“河西贫瘠,人所共知。赋税之源,几近枯竭。”

秦骁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字字清晰,敲在冯元一的耳膜上,“然,天佑大唐,赐福河西!

于肃州地脉深处,掘得‘星髓’奇矿。更奇者,伴此矿而生,有‘地脉蓝苔’!”他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刺向冯元一骤然收缩的瞳孔,“此苔,经我文枢阁郑玄同博士呕心沥血,穷尽毕生所学,终得以秘法萃取其精华,得‘蓝髓精露’!”

秦骁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

“此露,神异非常!可解百毒,续断脉,活死人,肉白骨!乃亘古未有之救命神药!”

活死人!肉白骨!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在冯元一脑中轰然炸响!他身体猛地前倾,攥着鼻烟壶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指骨惨白!

深宫沉浮数十载,他太清楚这等“神药”在长安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陛下求仙问道,渴慕长生久视;贵妃容颜绝世,唯恐青春流逝;满朝朱紫,王公贵胄,哪一个不惜命如金?

此露若真如秦骁所言,其价值……何止万金?岂是那区区盐铁茶三税所能比拟?!

一股难以遏制的、混合着巨大贪婪和狂喜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此行肩负的使命!

那层僵硬的谄媚笑容如同冰雪遇火,瞬间融化,换上了一副近乎扭曲的、发自肺腑的热切。

连声音都激动得变了调,尖利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郡…郡王!您…您真乃我大唐之肱骨!忠…忠君体国,天日可鉴!

此议…此议绝妙!绝妙啊!”他几乎是扑到案前,贪婪地又扫了一眼那幅素帛地图,仿佛要刻进脑子里,“奴婢…奴婢这就修书!八百里加急!

飞马首送长安,一字不落,奏报天听!此等祥瑞神药现世,乃陛下圣德感天动地!河西…河西立此不世奇功,必得圣心嘉许!必得嘉许啊!”

看着冯元一那张被巨大利益彻底点燃、几乎要燃烧起来的脸,秦骁深潭般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嘲讽。

驿站厢房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间的一切声响。

冯元一独自留在房内,案上烛火跳跃,映着他脸上交织的狂喜与贪婪。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一方特制的、带着内侍省暗记的密信笺纸,蘸饱了墨的紫毫笔尖悬在纸上,微微颤抖。

“奴婢冯元一,顿首百拜,恭请圣安……”他写下开头,深吸一口气,极力平复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他必须把这份泼天富贵,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他斟酌着词句,既要渲染神药之奇效,又不能显得过于惊世骇俗引起皇帝猜疑;既要突出自己的“发现之功”,又不能完全抹杀秦骁的存在;更要巧妙地暗示此药价值连城,需由“信得过”的内廷中人总揽……

笔走龙蛇,字里行间,尽是惊心动魄的描述与精心编织的暗示。

写到“活死人,肉白骨”六字时,他手腕都激动得有些发飘。

他仿佛看到了长安城沸腾的景象:陛下龙颜大悦,贵妃笑靥如花,王公大臣们揣着金山银山挤破头来求他冯公公的门路……那泼天的富贵,那炙手可热的权势!

“……郡王秦骁,感念天恩,惶恐涕零,愿献此神药岁入之半,以抵河西盐铁茶三税之征,解民倒悬,更显我皇泽被苍生之圣德……”他写下这一句时,嘴角勾起一丝鄙夷的冷笑。

用一半的利来抵税?秦骁啊秦骁,你还是太“实诚”了!这等神药,其利岂能轻易以半数计?等入了长安,进了内库,如何运作,还不是他冯元一说了算?

密信写罢,他取出一枚小巧的、刻着复杂云纹的铜印,呵了口气,重重盖在落款处。

吹干墨迹,将信笺细细折好,塞入一个特制的、内衬油纸、外裹锦缎的防水密函。他低声唤来门外心腹小太监,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即刻!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

首送长安,面呈干爹!途中若有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小太监双手捧过密函,如同捧着千斤重担,脸色煞白,连滚爬爬地冲出门去。

听着急促远去的马蹄声消失在夜色里,冯元一长长吁了口气,身体放松地靠回椅背。

他重新拿起那枚温润的白玉鼻烟壶,指腹轻轻着光滑的表面,感受着那份细腻冰凉。

这一次,他的动作从容了许多,脸上露出了真正舒心的、带着无尽野心的笑容。

秦骁?河西?不过是边陲之地的一枚棋子罢了。

这能搅动九天的“蓝髓精露”,才是他冯元一登天的梯子!他仿佛己经看到了大明宫的金顶在向他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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