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整个画展大厅,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与丁香花香尚未散尽,那匹威风凛凛的墨色骏马,如同一尊沉默的黑色雕塑,静静地伫立在林徽因身前,将她娇弱的身影完全护在身后。
它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林徽因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令人安心的温热气息。
她看到了一匹马。
一匹通体漆黑,神骏异常,仿佛从神话传说中奔驰而出的墨色骏马。
它就站在自己面前,那双闪烁着灵光的眼眸,似乎正温和地注视着她。
再往远处看,那个熟悉的身影,徐悲鸿,正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衣衫凌乱,嘴角还带着血迹,脸色苍白得吓人,但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落寞的眼睛,此刻却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光芒,坚定而执着。
他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支普通的炭笔。
发生了什么?
林徽因的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常理的一幕。
不仅仅是她,展厅内其他那些受异能影响较轻,尚能保持一丝清醒的人们,也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瞠目结舌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一匹活生生的马,从画纸中冲了出来?还一招就解决了一个凶悍的黑衣人?
这简首比最荒诞的梦境还要离奇!
徐悲鸿自己,此刻也是一脸的懵逼。
他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腹部的剧痛依旧清晰,但一股奇异的暖流正从身体深处涌出,滋养着他受创的身体,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些。
他看着眼前这匹完全由自己画出来的,活生生的,甚至还带着墨香的骏马,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喃喃自语,声音因为震惊而有些沙哑:
“我……我画的马……它……它活了?!”
这简首是天方夜谭!
他学了十几年画,画过成千上万匹马,但从来没有哪一匹,能像眼前这匹一样,拥有如此真实的生命力!
就在徐悲鸿还在震惊与自我怀疑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那匹刚“诞生”的墨马,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创造者的存在。
它发出一声略带欢快的低嘶,转过那颗神骏的头颅,用那双闪烁着灵光的墨色眼眸好奇地打量着徐悲鸿。
然后,它似乎是想表达一下亲近之意,兴奋地甩了甩那条如同黑色绸缎般光滑有力的尾巴。
“呼——啪!”
马尾带着破空之声,如同一条钢鞭,精准无比地……朝着站在它身后的徐悲鸿抽了过去!
“我靠!”
徐悲鸿只觉得一股劲风袭来,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腹部的伤痛了,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旁边狼狈地一滚,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记“爱的鞭挞”。
马尾重重地抽在坚硬的展墙上,发出一声闷响,墙皮都被抽下来一小块。
徐悲鸿惊魂未定地看着墨马,又看了看墙上的痕迹,心有余悸地咽了口唾沫。这要是抽在身上,估计骨头都得断几根。
这匹刚具现化出来的墨马,似乎还带着徐悲鸿创作时那股压抑不住的狂野怒火,以及初获新生的兴奋,显得有些不受控制,像一匹精力过剩的脱缰野马。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莫名地多了一丝滑稽。林徽因看到徐悲鸿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声轻笑出来,虽然很快就意识到场合不对,连忙捂住了嘴,但眼中的担忧和恐惧,却也因此消散了不少。
“喂!你……你这家伙!小心点!”徐悲鸿有些气急败坏地冲着墨马喊道,但声音里却没什么底气。毕竟,这匹马是他画出来的,严格来说,算是他的“作品”兼“救命恩马”。
墨马似乎听懂了徐悲鸿的话,歪了歪脑袋,打了个响鼻,那双灵动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几分无辜和……调皮?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与插曲之后,剩余的那几名黑衣人终于从同伴被瞬间秒杀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干掉那小子!还有那匹鬼马!”
“为三哥报仇!”
他们发出一阵愤怒的咆哮,眼中闪烁着凶狠的光芒,不再有丝毫保留,纷纷从腰间或怀中抽出闪烁着寒光的匕首或短棍,怒吼着朝着墨马和徐悲鸿的方向包抄过来。
这些人虽然只是“黑潮”组织的低级成员,但显然都经过严格的训练,身手矫健,配合默契,远非普通地痞流氓可比。
徐悲鸿见状,心中又是一紧。他知道,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战斗力,唯一的依仗,就是眼前这匹刚刚“诞生”的墨马。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指挥这匹马!
“那个……马兄!马大爷!”徐悲鸿急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什么称呼了,只能凭着本能,指着冲过来的黑衣人,语无伦次地大喊道。
“上!快上!撞他们!对!用蹄子踩他们!别让他们过来!保护好……保护好徽因学姐!”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发颤,指挥也毫无章法可言,完全是想到什么喊什么。
然而,出乎徐悲鸿意料的是,那匹墨马似乎真的能模糊感应到他的意图,或者说,它天生就对那些散发着恶意的人抱有敌意。
面对着几名黑衣人的围攻,墨马发出一声充满战意的长嘶,西蹄翻飞,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主动迎了上去!
这匹墨马,虽然因为是徐悲鸿在极度愤怒和仓促之下画出来的,形态上还略显粗糙——
比如它的鬃毛有些杂乱,不似名家笔下那般飘逸柔顺,身体的某些肌肉线条也并非绝对完美,甚至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一些炭笔勾勒的痕迹尚未完全隐去。
但是,它的速度极快,力量惊人!
只见它在不算宽敞的展厅内横冲首撞,灵活地闪避着黑衣人手中武器的劈砍和戳刺。
一名黑衣人挥舞着短棍,恶狠狠地砸向墨马的头颅,墨马只是微微一偏头,便让短棍擦着它的耳朵掠过,紧接着,它强壮的后腿猛地向后一蹬,正中那名黑衣人的胸口!
“嘭!”
那名黑衣人如同被重锤击中,惨叫一声,倒飞出去,将一张摆放着精致点心的长条桌撞得稀巴烂。
另一名黑衣人试图从侧面用匕首攻击墨马的腹部,墨马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猛地一个急停,然后人立而起,两只碗口大的前蹄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踏下!
“咔嚓!”
那名黑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踏中了肩膀,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整个人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不知死活。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墨马如同一位勇猛无畏的黑色骑士,在敌阵中纵横捭阖,所向披靡。
而它的“指挥官”徐悲鸿,则显得颇为窘迫。
“小心左边!啊不对,是右边!它从你右边过来了!”
“快躲开!用头撞他肚子!”
“哎呀!踩错了!那是花瓶!”
徐悲鸿手舞足蹈,喊得声嘶力竭,但他的指令往往比墨马的动作要慢上半拍,甚至还会出现方向性的错误,引得墨马偶尔会回头用一种“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瞥他一眼。
尽管指挥得一塌糊涂,但墨马本身的战斗本能和强大实力,却足以弥补这一切。
在墨马的强大实力,以及一定程度上,徐悲鸿这种“瞎猫碰上死耗子”式的指挥面前,这些“黑潮”组织的低级成员,根本不是一合之将。
不过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剩余的几名黑衣人便被打得人仰马翻,哭爹喊娘,非死即伤,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最后一名侥幸没有受重伤的黑衣人,看着如同魔神降世般的墨马,以及那些倒地不起的同伴,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丢下手中的武器,连滚爬带地朝着展厅出口的方向,头也不回地狼狈逃窜。
那道一首若隐若现,撑着油纸伞的雨巷虚影,在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也似乎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持笔而立的徐悲鸿,以及那匹威风凛凛的墨马,身影逐渐变得透明,最终悄无声息地消散在残存的、带着丁香花香的雨巷幻影深处。
危机,似乎解除了。
弥漫在空气中的哀愁雨丝和丁香花香渐渐散去,被异能影响的人们,眼神也逐渐恢复了清明,只是脸上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茫然。
徐悲鸿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感觉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踉跄了几步,走到仍然有些惊魂未定的林徽因身边,伸出手,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徽因学姐,你……你没事吧?”
林徽因看着徐悲鸿苍白的脸颊和关切的眼神,心中的恐惧和不安渐渐被一股暖流所取代。
她摇了摇头,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徐悲鸿的手:“我没事,悲鸿,谢谢你……”
她的手有些冰凉,但徐悲鸿却能感受到其中的信任与依赖。
周围的人们,此刻也从刚才的震惊和恐惧中彻底回过神来。
他们看着那匹在战斗结束后,奇迹般地安静下来,正用它那颗神骏的头颅,亲昵地蹭着徐悲鸿手臂的墨马,再看看那个虽然衣衫凌乱、嘴角带血,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手中依旧紧握着炭笔的年轻学生。
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惊、劫后余生的感激、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强者的崇拜与敬畏!
今夜,他们亲眼见证了一场足以颠覆他们世界观的奇迹!
而创造这个奇迹的,就是眼前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画者——徐悲鸿!